第三节
钟荩吸了一口气,“我妈妈认识一位发型师,手艺非常好,明天我去找找他,让他帮你设计下。”
下船时,他让她先去餐厅等着,他去结账。当暮色遮住了她的身影,他忍不住攥拳颤栗。
黄昏如约而至,被炽烤一天的树木迎来了一阵清凉的晚风,林荫道上,满地打了卷的落叶。
一千多个日子之后,她终于分了心来关注他。在意他的身体,在意他的形象,这如何让他不激动呢?
“我……”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宁城新开了家藏菜馆,我们去尝尝。”
这一路,他走得有多小心翼翼,不催促,不焦急,耐心十足。
“很久没有在十点前睡觉了吧!”钟荩清清嗓子,打破缄默。
常昊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疲惫,眼眶下方很黑,眼中布满血丝,那头怒发似乎很久不打理了,乱乱地耷拉在头顶。
钟荩咽咽口水,犹豫了会,“要不然,我们等会吃饭,先去游会湖。”
常昊凝视着湖面,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她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如果爱一个人,你会坚持每天吃早饭,过路时小心地避车流,当寒冬来临时早早添衣,出差在外第一时间告诉他行踪……是的,你要比从前还要百倍的珍惜自己,因为你要是有什么不适,他会比你更难过。
“你……不会也想坐船吧?”钟荩以为自己看错了。
幸好,常昊是粗线条的人,并没多想,抱怨道:“修来修去就这样,我以后干脆剪个光头好了。”
她其实是想替他解解乏。
凌瀚……钟荩在心里轻轻默念着这个名字,我现在很好,很好!
“你这么忙,有时间就多休息,干吗还跑这么远?”钟荩没察觉,她的语气里溢满了怜惜。
钟荩轻轻点点头。
船在原地绕着圈。
没有人说话。
“那种感觉好像很惬意!”常昊指着一艘小鸭子样的游船,上面坐着一对情侣。女子一头长发,被晚风吹起,与某一款洗发水的广告很相似。
常昊皱皱眉:“案子还好,就是客户喜怒无常。开头说好要谈判,谈就谈呗,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他却说要打官司,所有的资料全要从头来起。”
一只水鸟啾地声掠过水面,惊起一圈涟漪。
和北京相比,宁城的秋天来得晚,却没那么浓,但是很长,差不多要在十一月末,街头巷尾才有冬的痕迹。
“是有一阵子。”
她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丧失理智,没有以泪洗面,没有悲天悯人。
钟荩带了件风衣出门。
“手里的案子很棘手?”钟荩担心地问。
凌瀚喜欢看到她笑。
两个成人挤在一艘小鸭子游船上,看上去有点傻傻的。
“嗨!”钟荩笑着向马路对面挥手,她看见常昊了。
“那怎么办?”常昊表情有些苦恼,眼底的感情藏得很深。
“我又不是机器,总得吃饭呀!今天想吃什么?”
“你……的头发该修一修了。”说完,钟荩有点难堪,自己好像逾距了。
一点点的意外,都是他巨大的幸福。
“人家剪光头,都是秃顶,没办法。你别胡说。光头很难看的。”
湖面的晚风格外凉爽,又带点水草的淡腥气。湖中有小小的人工岛,上面栽着芦苇。芦苇泛黄了,芦絮雪白,秋意缓缓入画。游船绕过小岛,那处的湖面上只有他们一只船,暮色慢慢落下来。顷刻间,仿佛世界只属于他们两人。
常昊眼中一亮。
她的笑,是凌瀚灰暗人生里的一道阳光。
餐厅的名字很简洁,叫高原之花,座落于火车站附近,面对着一汪湖水。傍晚,游湖的人还不少,大大小小的游船像星星,缀了一湖。
客户之所以找律师,是要他们替客户排忧解难,替他们冲锋陷阵,替他们出谋划策,心理承受能力必须很强。
常昊抬手,示意她站在原地不要动。他等着绿灯亮起,跟随人流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