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吃呀!疗养院自个长的梨,非常环保。”戚博远温和地说道。
小娃娃小嘴弯弯,很享受黄昏的时光。
钟荩细声细气地哄着,说:“这不是我们的家。”
经历了这么多事,至少还有一个人活得这么悠哉!钟荩接过梨,水汁很丰韵,有几滴滴在地板上,很快就有了个污渍。
安镇,名副其实的安静小镇。
来串门的同事很多,和她讲话时,都小心翼翼,态度明显带着讨好的成份。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因为弱者能衬托他人有多幸福。
小娃娃突然哇哇哭起来,可能她不明白钟荩为什么要站在门外。
这句话给钟荩很大的震撼,但是她不能认同,也许是她没那样的悟性。
秋天就在这沉默中来了,温度似乎是数着往下掉。钟荩上班时,加一件风衣,也不觉得有多暧和。
“我爱你!钟荩!
钟荩微笑倾听。
钟荩捏着卡片的手哆嗦着。这个家……。是的,凌瀚知道她有多渴望能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她发誓,她永不原谅他的食言,永不接受他的不辞而别。
小娃娃被钥匙声音吓住,哭得地动山摇。
“难受是自寻烦恼。你要这样想,我能遇到一个能爱一辈子的人,是件多么快乐、幸运的事。”
“钟荩,当你看到这张卡片时,我想你已经回家了。
钟荩抱着小娃娃夺门而去。
小娃娃哭得更凶了,钟荩拍拍后面紧锁的院门。小娃娃不依不饶地哭着,钟荩没辙,为了让小娃娃相信,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摇摇,“你看,姑姑开不了这个锁的。”
“不管能不能坚强,都要咬牙坚强过下去。
这话不需要接茬,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沉默。
钟荩犹如被石化,呼吸窒塞。
已经立秋了,傍晚的安镇,是凉爽的。远处的田野一片金黄,藕田里的茎叶卷了边,有人撑着小船,在里面采菱角。河岸边,晚归的鸭群嘎嘎地叫着。
小娃娃被宠坏了,每当太阳西斜,光线没那么强的时候,就要出门转转。
“怎么会,我这里是满的。”戚博远拍拍心口。
床头柜的抽屉是上锁的,她用最小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那把锁。
里面有一张卡片,写着一些字,是凌瀚的笔迹。
整理档案进行中,一晃就是一周。
钟荩狠狠地把钥匙往地下一扔,这个家,她不要。
他给了她一个家,可是他却永远离开了她。
雨越下越密,没有停的意思。
方仪和钟书楷的家,她在那长大、读书、生活,但是那还是个旅馆。所以方仪还是会说她如有什么,怎么对得起方晴。
“真想再看一次你美丽的笑容。
钟荩的心缩成了一个软绵的球,浮到了她的喉咙口。
五岁的时候,当钟书楷牵着她离开安镇。她回过头,她的家被金灿灿的油菜花遮住了。后来不管回来多少次,她明白那是何劲的家,再也不是她的家。
这天刚出门,经过寺庙时,天空飘来一朵雨云,无预期地落下一场雨。钟荩手忙脚乱地抱着小娃娃跑到一户人家的院廊下避雨。
同事最后幽幽叹了口长气,其实这家案子真正的功臣是你。
沿着林荫道往家的方向开,路上车来人往,吵闹不堪。在一个拐弯口,钟荩停下车,刚刚吃下的那只梨在肠胃里翻江倒海。她蹲在路边,吐得筋疲力尽。
她抬起头,认出这是镇上刘三叔替人照应的那个院落。何劲说户主姓钟。
“可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和她在一起,非常难受。”
汤辰飞那件案子调查已经结束,侦督科的同事告诉钟荩,涉及到的人和事巨多,卷宗有六大本,起诉书不知要写多长,这次牧涛亲自任公诉人。
“这个家面对着油菜花田,每年春天,你可以最先看到花开。
她把钥匙对准锁眼……咔嗒一声,门开了。
钟荩休了一个月的假,恢复了上班,资料室又成了主要的生活场景。
“——凌瀚!”
任何事都不会无休止的发展,终有一天要结束。日子如河流,绵延向前流淌。
心跳开始无序。
她颤颤地推开院门,青石铺就的小径,一小块一小块隔成的花池,两只种满荷花的大缸。
冒雨过来的刘三叔惊呆了:“他给我打电话,说谁有钥匙开门,谁就是屋主……原来是你呀,小荩!”
小娃娃好缠人,于是,钟荩变成了个大忙人。早晨一睁开眼,就与小娃娃斗智斗勇,直到深夜,小娃娃吃饱喝足,她才能眯一眯眼。
“这个家,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你多么疲惫,无论你走多远,只要你回头,它就为你敞开大门。
钟荩就像是一滴水融进了河泊中,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任何讶异。红叶则视她如救星般,忙不迭就把小娃娃扔给了她。红叶说,她也该喘口气,和何劲好好享受下久违的二人世界。
是的,格局是和方晴家一模一样,但是里面的布置……那顶亚麻的帐子,床下米色的拖鞋,衣柜里那件碎花的睡裙……
有一对打着伞玩雨中浪漫的情侣捂着鼻子,嫌弃地避她远远的。她抹去嘴角的口沫,无所谓地上了车。
可是家不是应该有男主人和女主人吗,炊烟袅袅,饭香扑鼻。而这个家里只有她……
“钟荩,能力是有限的,原谅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你千万不要理我。那样子,你就可以遇到一个能陪你走得更久更远的人。
“戚工,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