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什么?”
最后,他去了飞机场。没进航站楼,就在停机坪外看了几架飞机进港、几架飞机出港。
他一下子噎在那里,无法言语。她怎会去北京?
错身之时,他闻到她身上微微的汗味。
“她没说什么,反过来安慰我在戚博远这件事上,要宽容一点。他是个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什么什么的……凌瀚,你在听吗?”
汗湿的手掌瞬即就扣住了他的手腕,指尖触摸到那个月牙型的疤痕。
门铃一声接一声,频率相似,不急不躁。
钟荩犹豫了下,“如果你觉得不太麻烦,我有点饿,你随便做点吃的!”
他没还价,让司机先开去了检察院,没下车,就在大门外停了会,然后去了法院,同样也是停了会。这两个地方,日后钟荩会经常呆着。他还没看过她在法庭上的样子,但他能想像得出来。钟荩生气的时候是沉默,激动的时候是脸通红。
他笑,“这世间的人没一个是满足的。”
他听见对方的呼吸立刻放松了。“谢谢,不打扰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司机问道。这两个地方,一般人可是不愿来的。
“为了孩子忍耐几天吧!洪医生几时回国?”
“瀚瀚,他的事也……谢谢你费心了,你找的律师真的很优秀,他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远方公司会申请找专人看护他,他很快就能出看守所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都没什么再讲了,各自挂上电话。
凌瀚无声叹息。
司机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回应凌瀚的,还是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钟荩来北京找我了。”
他听到有人按响了门铃。“我等会再打给你。”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又去了火车站,多少次,他陪着钟荩在这儿下车上车,手牵着手。
卫蓝叹了口气:“医生不让,说我情绪起伏太大。如果不配合,胎儿会有危险。”
“我瞒不住,之前,那位常律师把什么都调查到了,包括警方的记录。她不是来找我证实,她就是和我聊聊。”
“谁啊?”莫名的心慌神乱,腿似有千斤重,几步路像有千里远。
“我一会就收拾行李。”
他没开门灯,有远处高楼的霓虹反射过来,院子并不漆黑。
“别开灯,蚊虫多。”她阻止他去开门灯,把手中的包递给他,“不会打扰你很久的,我就呆一会。”
侧过身子,让她进院。
“所以我饿得前心贴后背。方便面也行的。”她为了证明她的话,站起来时身子摇摇晃晃,他不得不扶了她一把。
他笑,让司机继续开。他去了钟荩家的小区,恰巧在门口遇到了方仪。方仪清瘦不少,什么时候都是以完美形象示人。头发一丝不乱,长裙及踝,从背后看,如一位妙龄少女。
月光明亮的夜晚,几乎不见半点微风。
他像个尽职的主人,陪在她身后,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关上院门时,手机响了一下没电了。他找到充电器插上电,看看号码,是卫蓝的。
“就是向您道个别,我回北京了。”
卫蓝也笑了,“你回来陪我说说话好了。”
“嗯,回北京好。我会过去看你的。”
“快八点半了。”他不由地加重了语量,机场那些餐厅难道是做装饰的?
卫蓝有点突然,“你……遇到她了?”
他又出了门,拦了辆出租,对司机说我包半天,你开个价。司机看看他,说这大热天耗油呢,五百块?
她到底走了多远的路?
凌瀚微微扯动嘴角,似在苦笑,这样的钟荩让他有点看不透,他能拒绝吗?
墙角几株白月季刚刚绽放,香气很浓,钟荩凑过去嗅了又嗅,然后又转到一棵石榴树的盆景下。石榴今年结得不多,但果实大。“能摘吗?”钟荩仰起头问他。
天渐渐黑了。
“她……说什么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出院没有?”
凌瀚额角下的筋脉突突跳动,心跳到窒息,他艰难地走到院门边。也许这就是一种灵犀,也许是他内心悄然的期盼。
接电话前煮的水开了,水壶叫得耳膜都疼。他关了炉火,突然记不得他煮水是为了什么,他似乎并不渴。环顾四周,收拾行李很简单,一个箱子足已塞下他所有。
“我想看看小屋,方便吗?”
“希望能在孩子出生前吧,不敢指望他。唉,早知这样,当初嫁个贩夫走卒,至少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说句话有人回应。”
钟荩安静地立在门外,手里提着公文包,胳膊上搭着外衣,白色的t恤,牛仔长裤,脸上隐隐可见疲态,眸中光华缓缓流动,仿佛有莫名的情绪在交替闪烁和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