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钟荩叹息，“要不要约个谁在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汤辰飞低下眼帘，仿佛被杯中的美酒所沉醉，“你问问我爸爸，我妈妈生日是哪天，今年多大年纪，长什么样，他还记得么？当然，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人死不得重生，活着的人应该更珍惜。我阿姨待我也不错。现在，我和阿姨的关系比我爸爸好。我爸爸认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一听到那急促的呼吸，钟荩摸摸鼻子，先出声招呼：“常律师，还没休息么？”
“瞧，撅嘴了。唉，我在你面前都不敢乱讲话，不准生气。钟荩，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钟荩故意叹了口气，“我爸妈最近大事小事总是吵，一冷战就是好几天。家里天天都是低气压，我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我爸妈还曾以为我是个弱智呢！”
“听着像上街给你家房子配了件家俱。”
“我是奔四的人，也急呀！”汤辰飞一脸痛苦，“而且悄悄告诉你，你绝对是我爸爸中意的类型，端庄、大方、长相清丽。”
“你又发现了什么？”
“汤主任，你应该知道我的本质是安镇乡下的一个野丫头。”
汤辰飞乐了，“我真巴不得你是个弱智，那样就好骗了。”
“想嫁人了？”
“别讲得这么可惨兮兮的，我今天可是向你要安慰来着。”
饭后，两人又喝了杯咖啡，就在餐厅门口道别。汤辰飞提出送她，她举起车钥匙，“到家我给你电话。”
“听说你阿姨为了你没生孩子？”钟荩继续问道。
“别胡乱讲话，当心日后你的真命天女和你算账。”
品 钟荩挂上话筒，才觉得自己提着一口气。她慢慢坐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回家。
“行，你挑个日期，我们就去登记。”
钟荩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牧涛的女儿能歌善舞，还会弹钢琴，在市里拿过少儿唱歌比赛的一等奖，听说都是胡微蓝亲自教的。
“是不是阿姨到了更年期？因为叔叔看上去很尊重她，应该不会轻易惹恼她。”
“你的意思是任我为所欲为了？”
钟荩倾倾嘴角，主菜上来了，她专心吃晚餐，让话题告一段落。很奇怪，汤辰飞的话让她不觉得好笑，也不是讨厌，而觉得后背脊直发冷。
“跟着汤主任走，不会错的。”
钟荩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爸爸和你阿姨怎样？”
“你怎么现在还在办公室？”牧涛的手机里传来钢琴声和歌声。
钟荩觉得自己这样追根问底地说话，很没礼貌，但她仍然硬着头皮装八卦，“许多家庭的维系，都是靠孩子，特别是重组家庭。你阿姨就没一点担心么？她家人也没说什么？”
钟荩沉吟了下，点点头，“希望能在三十岁前解决掉这件事。”
汤辰飞半晌没出声。
“你这话千万别被我妈妈听去，美人最怕迟暮。”
“我的真命天女就是你，我认定了。此生，我非你不娶。”
“付燕和戚博远是一个地方的人。”
汤辰飞当真举起手，要与她击掌发誓。钟荩求饶：“好了啦，不开玩笑了。汤主任，你小心开车。”
她用办公室座机拨通了牧涛的手机。
钟荩并没有回家，而是又回了趟办公室。她从档案柜中找出戚博远案子的卷宗，翻到戚博远生平的那张，轻抽一口气。
“谢谢牧处！”
钟荩强作镇定：“你这样讲会逼死我的，我也是奔三的高龄了。”
隔着远远的电波，钟荩似乎都能看到他们家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照片一事，对牧涛真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只有她，沾了一层灰。
服务生送上开胃菜，给两人倒上香槟。他端起酒杯，对着灯光，眯了眯眼，说道：“在我眼中，他们是稀有的相爱的半路夫妻，有时，我都会不自由主地想，幸好我妈妈死了，不然活着，绝对是他们之间的一大障碍。”
她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哗哗的水流声中，她能听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汤辰飞给钟荩成功地激怒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一个宜宾山野村姑配生下我爸的孩子吗？”话说完，他觉察到失言，忙打岔道，“她那时年纪大了，估计不敢生，怕有危险。”
她没有记错，戚博远的籍贯也是四川宜宾。
汤辰飞看着钟荩有半分钟之久，说道：“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又喜又惊。以前恨不得当我是瘟疫般，今天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我很想有所为，但我不敢。我怕你翻脸就不认我，那我就因小失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图的是长长久久。”
“戚博远的案子，我想去他老家做个调查。”
牧涛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休年假吧，上次的假是我私自批的，没有经过办公室。就说出去旅游。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汤辰飞把椅子往前拉拉，“快讲，快讲，我的怀抱在很久以前就在等着你了。”
“嗯，为了你，我要很安全很安全。”
“你会对我为所欲为么？”
汤辰飞回道：“嗯，这话就我们两人说说。你也别担心，有些夫妻吵吵闹闹一辈子，反到很恩爱。有的表面上和谐，说不定哪天就离婚了。报纸上戚博远夫妻相敬如宾，结果呢？”
“知道呀，安镇那儿多美啊，特别是油菜花盛开的春天，简直令人留恋忘返，我都想在那买块地，以后去养老。到时，你不准嫌弃我不会做农活。”
钟荩怔住，“你在说什么呀，你爸爸认识你阿姨是在你妈妈出了意外之后。”
“别把这帽子扣我头上，我担当不起。她来我家时，我都快九岁了，不需要人照顾。她不生孩子，无非是想讨我爸欢心。”汤辰飞毫不领情。
汤辰飞仿佛很丢脸，趴在她车窗前，“下次出来约会不准开车，搞得我俩像客户应酬。女孩子就得娇娇的，让男友宠。”
想着明天要出门，钟荩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锁车时，手机响了。钟荩拿起手机跑到外面去接，心里有些奇怪，这么个晚了，谁还给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