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安镇之行,他的一路相伴,让她心满是戚戚。在火车上,他急速缩回的手,让她想乐。他疏忽了遮掩那个月牙型的疤痕。
凌瀚已经不是自由之人,他再也无法以“凌瀚”的身份来表达对她的在意。
回到市区,两人去粥店吃了点粥,然后就分手了。花蓓去健身,钟荩回家。
回去的路上,恰巧经过戚博远公寓所在的那个小区。高档小区门口,进出的都是豪车,对着大门的那条林荫道,路灯亮如白昼。
他仍隐身在黑暗之中。
凌瀚没有挽留她,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哑巴。
花蓓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下,“你别安慰我,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择你的。我……心甘情愿认输。”
钟荩不知怎么的,方向盘一转,跟着一辆灰色的宝马,一同进了小区。保安边吃饭边看电视,也没朝外面看一眼。
去江州的路上,她突然决定中途下车,是因为汤辰飞的电话,还有她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会对她如何?
钟荩疲惫地拉开车门,往座位上一躺,“别随便打听检察官的工作。”
“你最近胖了不少,该减肥了。”
他以乔装的方式出现,也许是为了愧疚,也许是心里面还有一点对她的留恋,也许是他不想他心中留有遗憾,但是这份爱已经见不得光了。
“恬不知耻。”
那个晚上,凌瀚也在。
“咋啦,妒忌啊?”花蓓得意地翘起俏丽的小下巴。
钟荩轻轻吐了口气,“他从来就没喜欢上我。”
又如何?再扯不清,她就真的成了一个名符其实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了。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钟荩把手放在花蓓的肩上。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花蓓真想抽自己几下,怎么口不择言呢?她干干地笑了笑,清清嗓子,发动引擎。为了缓合气氛,她开了收音机。
花蓓苦笑,老老实实回道:“也不是非常好。之前希望太大,一下子栽下来,有点不太适应。呵呵,你必须承认,那是一张很好的饭票。”
她拾级而下,没有脚步追上来,她咬住嘴唇,命令自己不可以回头。
花蓓叹息:“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清醒就好了。实际上,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她还是想喜欢他。“唉,我就是这么拜金、贪图享受,没救了。好像我和他是同一类人,都急功近利。”
在那个雨天的傍晚,常昊过来接她。下车时,到宁城打工的小情侣问常昊是不是她男友,她非常认真地否认了。她知道他也在车上,她是说给他听。
她不是怀疑他会偷|拍下她与牧涛的照片,但以他的职业习惯,必然知道拍照片的人是谁。说不定她和牧涛分别后,他还和她一块去了第六街区。
她不要他的牵挂,那么,她也不能牵挂于他。
没有结果的相爱,不如俩俩相忘。
“谁送你来的,新男朋友?”
当那首老歌响起来时,花蓓简直是欲哭无泪。
今天,她是故意来鸡鸣寺等他的。这儿不是她常去的地方,又是座寺庙,他会不放心追来的。
他没有食言,他终于陪她回过安镇,只是油菜花还没有开盛。
她想,这么费尽心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因为在意么?不肯枯烬的心又蠢蠢欲动。
以后,他或是哑巴,或是别的什么人,还会出现在她面前,这种所谓的关注,不会让她心动,只觉恶心。
看看,他依然牵挂着她。
钟荩没提在酒店遇到汤辰飞和一个美女出双入对的事,她看得出花蓓对他还是抱有想法的。
她不动声色地期待着。
这是他爱她的方式么,怕她不能原谅她,只敢这样接近?
那两天,真是最最幸福的时光,有小姨、小姨父,有何劲和红叶,还有他。在小巷、田埂,她能感觉到他默默相随的目光。
她把车停在戚博远楼下的草坪上,仰起头朝上面看了看,除了戚博远家,别的都是一屋温暖的灯光。
“我才没有,是你太瘦了,我现在是标准美人。”
“你的车呢?”
他看着她被别人羞辱,却没有出面澄清。就像去小屋见卫蓝,他看见她跌倒在雨中,却不会伸手搀扶。尽管他后来为她捡起围巾,给她买药,送她回家。
她没有说再见,是真的不愿意和他再次相见。她不忍说她的“凌瀚”已死,但她明白,昨日已逝,永不再有。
一个女中音忧伤地唱道:“有一天我约我的心爱的去看电影,他说他有事情,我就自己去了。当我坐在电影院的座位上时,看见我的心爱的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进来,我当时差点晕过去。我哭了,忧伤的电影总是使我流泪。啊,忧伤的电影……”
一千次一万次地说死心,只要出现一点光明,她还如飞蛾般扑上去。
花蓓哼了声,“少装腔作势,不说拉倒。下来,我来开车。”
就在胡微蓝向她出示她“勾引”牧涛的罪证照片时,她的白日梦戛然惊醒。
花蓓看见她,指着手表吼道:“你还真是守时呢!老实交待,那人是谁?”
钟荩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我被人爱过,虽然已是过去式,我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如果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不管男女,都会把对方的感受放在首要位置。从一开始,他都是在自说自话,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冒味地闯进我家中。自我介绍时,亮出他显赫的身份,无非是想让我爸妈为他打开便利之门。他几次跑去我办公室,我要是不和他外出,他就会表现得让全世界都知我们在恋爱。有时,我都觉得,他并不是在追我,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在进行着什么,而那个结果对他似乎非常重要。我可以确定地讲,那不是爱。他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还没学会怎样爱一个人。所谓体贴,所谓风趣,都是为他的光环再镀一层金。他太急功近利,也很自私自利。”
从此,就做两条不会交集的平行线。
钟荩站起来,用力地深吸一口山林的气息。山中夜寒,她觉得有点冷。四十分钟差不多到了,再不过去,花蓓又要河东狮吼了。
就在那张照片的一个边角处,她看见了一只有着月牙型疤痕的手。
“去,我姓花,但不花心,我很专一,好不好?”
“我让人送我来的,不然,我们一人一辆车,想说句话都不行。”花蓓不由分说,把钟荩从驾驶座上拽下来,扔进了后座,自己跳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