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花蓓对着满桌的菜眨巴眨巴眼,突地把盘子一扣,鱼片和调味酱洒了一桌,“我不吃也不给别人碰。”她拍拍手,很是得意,“走吧!”
“夜长着呢,忙什么?”
常昊真的以为眼睛有什么问题,眨了几眨,女检察官那张像见到鬼似的表情还是没抹去,他开口问道:“钟检,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花蓓见问不出什么,乖乖交出车钥匙,站在一株盆景后等着。
但是,钟荩还是厚着脸皮勇敢地留了下来。这里再危险都比车外安全。
“是凌瀚?”花蓓小心翼翼看看钟荩的脸色。
“那……是你求我收下的喽,不是我让你买的?”
可以容纳七八个人的餐桌边,只坐着钟书楷与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少妇下巴尖尖,五官如雕。少妇左手小臂支放在餐桌上,指间优雅地夹着一支细长的韩国女士烟,右手放在桌面,确切地说,放在钟书楷的手掌中。两人公然在桌面手搭着手,双目对视,温情款款地细语着,仿佛整个世界只为他们二人而存在。
“白色的高尔夫?”女声音量高得都破了,“你家里那个当自己永远十八的老妖精要是知道了,会杀了你。”
“讨厌啦,有人在看呢!我们去车上……”
钟荩拽着花蓓,快步往外跑。花蓓差点摔倒,朝后看看,“你是不是遇见谁了?”
“不要提她,我想送什么给你是我的权利。”
“你还真是敬业。”常昊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一句话,发动了引擎。
钟荩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隔壁一辆车内驾驶座上隐隐映出个人影,她什么也顾不上,绕到车尾,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钟荩嗅嗅鼻子,空气里飘荡着一丝酒气,“你喝酒了?”
“那我先走。”钟荩感到胸口堵得气越来越紧,她拎着公文包站了起来。
钟荩几乎忘了……是她上错车的,他喝酒开车、开不开窗、去天涯还是海角,都是他的权利。
驾驶座上正在接电话的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她们的位置在里面,通往洗手间的路就显得有些漫长。经过一个敞开的包间,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任手里的手机兀自响个不停。钟荩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他邪邪地勾起嘴唇,牵出一抹冷笑。
常昊耸耸肩:“我喜欢被风吹着的感觉。”
“快说,快说,我等不及了,是什么?”
“喝了酒你还敢开车,我还在车上。”钟荩急了,朝外面看看,树木、街景飞快地掠过眼帘,她大叫一声,“你干吗把我带到这边来?”
“啊,不对,是我想起来有点事要和你聊聊。你知道戚博远有一个女儿吗?”白色高尔夫两束雪亮的灯光刷地射穿了夜色,少妇坐在驾驶座上,探身与副驾驶座上的钟书楷密密一吻,车身缓缓移动。
钟书楷说得一点没错,方仪不稀罕他,另有人稀罕。
常昊牙差点没酸掉,“公务员受贿呢?”
“钟检,你一不是我老妈,二不是我老婆,我没有任何义务要承受你的野蛮、任性、无理,所以你必须为今晚的言行向我道歉。”
停车场内灯光暗暗的,钟荩绕了一圈,也没看到花蓓的那辆红色本田。钟荩嘀咕着,蓦地听到男女的调笑声随着夜风吹了进来。
常昊不禁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里好像不是郊外!
“是你的书法吗?我已经收藏了好多幅,都可以开个书法展览了。”
钟荩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突然落入眼中的一蓬卷发,几乎没让她吓晕过去,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哪个行业没几个害群之马?”白色高尔夫出了渔庄大门,朝过江大桥方向驶去,钟荩幽幽地闭上眼。在大桥上,看星星、看渔火,这个时点应该很浪漫。
“今天是你生日,送那个太普通了。”
如果是凌瀚,她不需要躲,无视就好了。钟荩的心跳得非常快,她实在不知要是与钟书楷面对面撞上,她该怎么办?
“不必了。”钟荩已经回过神来,她突地觉察到有点冷,这才发现常昊开着窗,“把窗户关了。”
钟荩干干地笑,“公务员敬业是应该的。”
“当然,当然!怎么谢我?”
电梯门停在底楼,钟荩也不等了,一路蹬蹬地从楼梯跑了下去,“什么也别问,我去开车。”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银色凌志就那么停在了马路中间。
钟荩迅速闭上嘴,她确定常昊双眼中此时闪烁着的不是星光,而是怒意。
“你吃好没有?”钟荩呼吸有些急促。
钟荩心一沉,本能地避到车后。这是一辆新车,正是早晨方仪说的白色高尔夫,牌照还没装。
钟荩微微皱着眉,静默了一会儿,强作镇定:“我……想搭个便车出城。”
常昊脸黑了,眉心连续打了好几个结。
常昊冷笑了下,不想扯远,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我知道戚博远有一个女儿,我还知道戚博远许多别的情况,需要一一向你汇报吗?”
钟荩不想听她嗲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起身去了洗手间。
“阿媛,闭上眼睛,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气氛降到冰点以下,唯一的声响是常昊加重加粗的呼吸。
“你一直想要的……”
花蓓已经喝掉了半瓶干红,看人时眼眯着,傻傻地笑,“这个酒挺正宗,物有所值,你也来点?”
钟荩忙把视线挪向对面的包间,服务生端着一盘冰着的三文鱼推门进去。只是凭一种直觉,偶然侧目一瞥,钟荩立刻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