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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珞岚数日来没有得到好好休息,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她疲倦地看了顾锌白一眼,“锌白,很抱歉,我们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现在不仅沈藏青的父亲身体有问题,连沈太太都有些不好,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所以我不仅不能走,还要去向电视台辞职,听说b城的电视台最近正在招人,我想去那里发展,多少离沈家近些,不用来回跑那么辛苦。”
沈藏青那样一个人,在监狱这样乌七八糟的地方,他会不自在吗?他会悔不当初吗?
沈藏青和顾局长的案子在不久后在x城正式立案审理,夏珞岚每天奔走于x城和b城之间,沈墨存的病情一直稳定不下来,时好时坏让人无法放心,沈母因为连日劳累也渐渐衰弱,夏珞岚忙得简直连好好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在立案到宣判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她和顾锌白都没有能够见到几面,每次都是在回h城的家的时候匆匆见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又得赶回x城或c城去。
夏珞岚说:“他刚去法国,肯定自顾不暇,这个时候何必打搅他。”
他情绪激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夏珞岚只能安抚他:“再等一等,今天晚上沈远行会回来,我们再等十几个小时,好不好?机票可以改签,你不要着急。”
高大的外国老板羞涩地笑笑,挠挠发根,悄悄地指了指站在收银台那里的漂亮女孩儿;“我和我的太太是在2月3号相识,今天她终于答应嫁给我。”
夏珞岚愣了愣,伸出手去抚摸顾锌白乌黑的眼圈:“你再等一下,大学时沈远行帮了我很多,虽然我和沈藏青解除了婚约,但我们还是好朋友,他和他的家人都对我很好,我不能无情无义。”
顾锌白突然噤声,倾身过来抱住了夏珞岚:“我只是怕来不及……”
老板也对着他们说祝福:“白头偕老。”
他的中文说得真棒,夏珞岚拿起一杯酒递给顾锌白,对着老板举杯:“祝你们白头到老。”
夏珞岚笑笑:“正好给你挑大梁锻炼的机会,不感谢我还在这里咕咕哝哝。”
他转身朝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很快两个盛着浅浅酒液的高脚玻璃杯被端上来轻轻放在桌子上:“今天我很高兴,我追了我的太太十年,从我十九岁到我二十九岁,今天终于追到手了,我们马上要去登记,我请你们喝我珍藏的葡萄酒,这是我遇见太太的那年买到的酒,我曾经发誓说要在追到太太的那天打开请有缘人来一杯,这里面是十年的光阴和我锲而不舍的心情和爱意。”
顾锌白冷笑一声,“你从来都只会为别人着想,请问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夏珞岚的心柔软下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慰他:“不会的。”
夏珞岚扶住顾锌白:“晏紫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夏珞岚觉得稀奇:“为什么?23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晏紫走到顾锌白的面前站住,然后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顾锌白脸上,晏紫声嘶力竭地指着他破口大骂:“顾锌白你这头白眼狼,我们家白养了你十几年!你就这样报答我们?顾锌白我迟早要弄死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这些天总是梦到不好的事情,醒过来觉得天也是灰蒙蒙的,c城进入了雨季,每天连绵不断的阴雨让人的心里简直要生出青苔来,沈远行打电话跟她说已经订好了机票,三天后的航班。她每天都在焦急地等,等三天快快过去,沈远行可以回来,等三个月倏忽而过,她可以去监狱探视沈藏青。
夏珞岚终于忍耐不住火气:“你到底在怕什么?我跟你承诺过我不会走不会离开你,我只是让你等一下而已,可是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铁了心的要等沈远行回来,顾锌白只能听她的,他们在医院外面的草坪上坐了一会儿,顾锌白心神不宁,浑身紧绷着,夏珞岚观察了他很久,让他在原地等自己一会,她回了趟病房,回来的时候换了身衣服:“走吧,我带你去c城的大街小巷逛逛,十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预计沈远行回来的那天,顾锌白来c城找夏珞岚,他脸色灰白,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地狼狈:“珞岚,机票是今天的,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起飞了,你跟我走好不好?就现在,马上跟我走。”
一个月后法庭终于宣判,沈藏青因为行贿罪被判刑三年,顾局长受贿总钱款高达几十万元,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夏珞岚吓了一跳,她和沈家人达成协议对沈远行隐瞒此事,他怎么会知道的?想起白天里顾锌白的话,她问沈远行:“是顾锌白给你打电话?”
法庭里夏珞岚看着沈藏青被警察带走,他转身之前对自己做了个口型:拜托照顾我父母。
顾锌白反手握住了夏珞岚的手腕:“别问她,我自己告诉你。”
夏珞岚向单位请了长假,小唐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她:“岚姐,你还真要为了那个无良商人连自己的前途都放弃啦?《赏鉴》刚刚做出成绩来你就请长假,太不负责任了。”
沈远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会尽快回去的,这些天麻烦你了,你不该瞒着我,我是沈家的长孙,如果爷爷奶奶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你为我们家已经做的够多了,跟着顾锌白来法国吧,他真的已经等了你很久,为自己想想,也为你爱的人想想。”
夏珞岚看了看紧张的心不在焉的顾锌白,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是啊,我们马上要一起去法国了。”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身体被一个人挡住,是晏紫。晏紫像是刚刚哭过,双眼赤红,燃烧着浓烈的恨意,她推开夏珞岚径直朝顾锌白走过来,顾锌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顾锌白终于爆发:“夏珞岚,沈家沈家,你和沈藏青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要为了他一拖再拖对我的承诺?我已经等了你四年多了!”
晚上夏珞岚突然接到沈远行的电话:“珞岚,我叔叔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老外吹个口哨:“法国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法国的葡萄酒。”
餐厅的老板是欧洲人,高鼻深目海蓝色的漂亮眼珠,对着夏珞岚吹个口哨,喜气洋洋,夏珞岚点的东西被送上来的时候,那老板绅士地鞠一个躬:“你们是本店今天的第23个顾客,点的全部东西都由本店买单。”
一路上顾锌白都是魂不守舍,他不停地抬起手腕看时间,夏珞岚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拉着顾锌白走进了一家餐厅,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们也没有等到沈远行,夏珞岚的心怦怦直跳,浑身的力气都要散干净了,她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我得去趟机场……”
下午四点半,距离沈远行落地还有两个半小时,沈远行说过不必去机场接他,他下飞机后会直接打车来医院。夏珞岚和顾锌白于是就在医院外面等,夏珞岚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某种不祥的预感发酵膨胀着,如同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食物中毒,浑身乏力地冒着冷汗,她紧紧攥住顾锌白的手,低声说:“我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
他悲哀而留恋地看着夏珞岚的眼睛,来不及了啊,真的都来不及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沈藏青行贿,我养父受贿,是我向检察院举报的,证据是我提供的,是我一手把养父和沈藏青送进监狱。”
夏珞岚笑着说恭喜,老外眼睛贼溜溜地在她和顾锌白身上转了一圈:“你们是情侣?”
顾锌白没有答话,紧紧地抿着嘴,眼睛直视着前方,眼神里有一些茫然和其他难以捉摸的情绪,他的手也是冰冷的,手心里不断地往外冒着冷汗,整个人在微微地打颤。
顾锌白瞪了她很久,哑着嗓子说:“沈远行,为什么不通知沈远行?他的爷爷奶奶危在旦夕,唯一的小叔叔进了监狱,他为什么不回来?什么狗屁学业比得上这些?”
休庭后顾锌白在法庭外拦住了夏珞岚:“珞岚,机票就是这两天,你什么时候跟我离开?”
他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夏珞岚看着嘟嘟发出忙音的电话,忽然很想大哭一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压力确实很大,沈藏青的事情需要她四处活动,沈藏青的父母也需要她照顾,沈墨存很依赖她,除非是她端来的饭,否则决不肯看一眼,老人家看到她灰暗的眼睛里就迸发出神采来,她无法狠下心离开。顾锌白不理解她,每天都催促着她放下这里的一切跟自己去法国。沈藏青刚刚被收监,按照规定三个月之内是不可以去探视的,她的一腔话全憋在心里,闷得她简直要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