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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能见到顾锌白,沈远行看出她的不对劲,迅速地跟余砚和闻馨告了别,带着夏珞岚离开了那里。
进到屋子里之后她去厨房泡茶,沈藏青和沈远行就等在外面的客厅里,夏珞岚从厨房里向外看,沈藏青不停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眼睛里有一种别样的神采,她端茶出来放在桌子上:“你来过这儿?”
夏珞岚才从刚才的情绪了恢复过来,得体地笑笑:“当然,请你们喝茶,酬谢今天晚上这一顿盛情的蹭饭。”
夏珞岚绷着脸:“我不欠你什么,你找错负债人了。”
顾锌白在她身边坐下来,悠闲自在地翘起腿:“反正我是来讨债的,你不还债我就不走。”
夏珞岚对着他的脑袋狠狠一撞,两厢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之际抬脚狠狠一踹他的膝弯:“你他妈有病。”她起身想走,却被他拽住手腕拉了回来,两个人在小小的一张沙发上近身搏斗滚来滚去,一不小心顾锌白踢到了茶几下的一只纸盒,纸盒里的东西哗啦散出来,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
当然不可能,一个小市级电视台,哪里有那么多特约嘉宾可找,他们打算的是从第二期开始向观众征集藏品,但凡是背后有故事的皆可,不限制非得是名贵物件。
顾锌白冷笑;“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喜欢我,夏珞岚,你不喜欢我你他妈的为我挡枪?你不喜欢我你他妈的搬到这里来,你不喜欢我你他妈的放弃北方电视台的聘书呆在这个鬼地方?你到底是有多不喜欢我,我对你到底是有多无所谓,才能让你三年里生活里到处都是我的影子?”
沈远行不管他们,兀自看得起劲,一边看还一边对两个人的表现指指点点,他问夏珞岚:“这个节目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每期都是找特约嘉宾?”
他一上来就带着这样浓烈的火药味,他不想息事宁人,四年的军旅生涯并没有让他变得成熟起来,他还是四年前那个天真任性的男孩子,把所有情绪,所有事情都挑明了给人看,夏珞岚也懒得再摆出一副似是故人来的温和叙旧面孔,她疲倦地看着顾锌白:“你到底还想怎样?”
对于她来说,他像是一块夹心的糖果,外面是甜蜜的,里面却包裹着恶作剧似的辛辣,她怀念,亦觉得畏惧。
夏珞岚想想自己那罐买来之后放了快一年的根本就没启封过的茶,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目送他们下楼,看他们打开车门进去,车子启动了,她关上门,浑身感觉到一阵疲倦。
她想粉饰太平,但很明显,顾锌白并不,他一脚跨进来,语意尖锐地说:“你不是刚才在餐厅门口就知道了吗?所以你才那么急着走,我看到你背影的时候你正在钻进那个男人的车里,好像晚走一步后面就有雪崩海啸,夏珞岚,不要再假装平静了,你骗不了我。”
他打开电视,调到h市电视台,正在放片头,沈藏青和夏珞岚咳咳两声,都别过头去:“看自己在摄像头里的样子,简直是在接受鞭尸。”
沈远行笑:“那我得回家翻一下自己有什么有故事的东西。”
她知道顾锌白一定会回来的,三年前他保留学籍去当兵,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但是三年转瞬即逝,她突然听到暌违已久的这个名字,她以为自己多少能够平静一些,但是没有,她的心很乱,她怕他会来找自己,又怕他不来找自己。他来或者不来,她都无话可说无事可做无路可走。
夏珞岚气急:“你有病。”
夏珞岚头痛,这个人一向是这样无理取闹,今天晚上不知道又抽的哪门子风:“好,你说是大奖就是大奖,我一定还你,你可以走了吗?我要休息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是满满一盒子过期的彩票,顾锌白直勾勾地盯着看了半天,伸手攥住夏珞岚的衣领,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咬牙切齿:“你他妈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中大奖才买这些玩意,我认识的夏珞岚从来不是一个财迷。”
车子在夏珞岚家楼下停住,沈藏青看一眼那别致的小楼:“这地方很有意思,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建筑,不邀请我们上去坐坐?”
她坐在离顾锌白很远的沙发上,顾锌白走过来扶住沙发,欺身过来直视着她;“少装蒜,那张彩票是我出钱买的,你必须把我的大奖还给我。”
夏珞岚冷哼一声:“顾锌白你有病吧?那张彩票是你寄给我的,只中了五块钱,而且我收到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兑奖期限。”
沈藏青正看着一只橱柜发呆,听到她的问话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是,十余年前曾经来过,那时候这家里正好添这只橱柜。”
夏珞岚听着这故事,想起三年前自己跟顾锌白来这儿第一次看到这房子时心里的那份喜欢,原来早有不祥之兆。沈远行把她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说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不如看珞岚做的那期栏目。”
沈藏青这些年阅人无数,当然能看得出夏珞岚是在听到“顾锌白”这个名字后脸色猝然发白,他也不问,只是安稳地看着车,听沈远行跟夏珞岚胡扯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清楚门外面那个人的脸,她的笑容顿时僵住,是顾锌白,他抿着嘴站在外面,腰挺得笔直浑身紧绷,夏珞岚没想到他会找到这儿来,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那天晚上夏珞岚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娓娓说起这幢房子的故事,这是他朋友的老房子,只住着朋友那一对夫妻,这对夫妻是年少时和他一起出国的同学,两个人都是学建筑,是同学里的神仙眷侣,当时人人艳羡,但是后来不知怎么感情破裂,把房子里面连同上下层的楼梯拆掉,改建在外面,从此不相往来,大约三年前丈夫出意外去世,妻子就把房子租了出去,然后去了澳大利亚。
敲门声突然响起来,可能是沈远行或者沈藏青忘了拿什么东西,她走过去开门,戴着准备好的笑的面具拉开门:“又是把那个宝贝的打火机忘在这儿了么?”
夏珞岚恨不得抄起桌子上的杯子砸过去:“你讲不讲理,大晚上我怎么去给你弄钱。”
他用了还字,夏珞岚敏感地注意到了,心里疑窦顿生,沈藏青来过这儿?或许,他知道这幢房子的故事?
她怒而起身,却被顾锌白一把按住,他俯身下来,鼻尖就抵着她的鼻尖:“没有钱,就以身偿债。”
节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沈藏青和沈远行向夏珞岚告别,沈藏青说:“谢谢你的茶,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用心泡出来的茶了。”
窗户没有关严,夏风吹进来,地上的彩票被风吹着滚了一地,夏珞岚想起那一千多个等待开奖的夜,她到底为什么买这个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执念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知道那和顾锌白有关,她别过头去:“顾锌白,当年我就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是你自作多情。”
上楼的时候她又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楼下,沈藏青也看了一眼,问:“下面这一层还是没有人住?”
顾锌白也冷笑:“证据呢?谁知道是不是你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中奖的彩票调换了,你说是我寄给你的,你留着当初的快递单吗?”
顾锌白岿然不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狡猾,现在就还,否则我不走。”
顾锌白干脆利落简明扼要:“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