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叶思远！”我决定使出撒手锏了，我捧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三件事！只要你做得到，我一说，你必须去做？”
“不行！”他依然拒绝，“小桔，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可以先实习、工作，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暂时的啊，叶思远！”我搂紧他的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会等你，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等你回来的。”
他一下子就不说话了，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很久以前有和他们说过，不过我现在觉得，还是等你毕业的时候再做这个打算比较好。”
“我……”他欲言又止，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
“小桔！”他同样大声地叫我，“你为什么不给我两年时间呢？我们一起出去！难道不是更好吗？”
“你究竟在顾虑什么？叶思远？”我想不明白了，“你是担心我不会等你吗？”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我们就这样动也不动地望着对方，就在我以为我们会变成两具化石时，叶思远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他摇着头：“小桔，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
“你是不是答应了叔叔阿姨，大四的时候就出国？”
“你说你不会变！是不是？”我大声地问他，“你是不是不会变？”
他早应该去寻找更广袤的天空了，而我，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拴住他的一条线。
叶妈妈真的在家里住了下来，每天为我和叶思远做美味可口的饭菜，帮我们打扫卫生，还陪着我去医院打点滴。只是，为我擦身抹药的事，叶思远还是坚持自己来，叶妈妈也没有勉强我们。
我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在这件事上，我和她的立场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叶思远能成长，能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我早已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和叶思远谈一谈。
“不。”我摇着头说，“影响太大了，我觉得你应该履行对他们的诺言，暑假过了就出去。”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绝望。
“是。”他有些倔犟地回答，又抬起头来看我，“小桔，其实没有多久了，也就是两年时间。”
我坐直些身体，转过头盯着叶思远的眼睛，说：“思远，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晚上，叶思远帮我抹过药膏后，我和他拥在一起看电视。
“等我毕业，我们结婚，然后一起出去？”
“那你就要相信我！像相信你自己一样相信我，我也不会变，不会！只是两年，两年而已！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必须相信我！”
“不。”他竟然还是给我否定的回答，“小桔，你不明白，学服装，和年龄无关的。世界知名的设计师，即使七八十岁依然可以设计出轰动业界的作品，我觉得，先入这个行业历练两年，也是不错的选择。”
“叶思远，你相信我，我说等你，就一定等你，不管你去了哪儿，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
“小桔，我妈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的计划是不对的。”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思远，答应我，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吧。”
“而且，这两年，又不是一面都不能见，你还有假期啊，你也可以回来看我的，是不是？”
“那是他们！不是我们！”
“思颖读大学的时候有个男朋友，谈了三年，大四的时候，那男孩去了新西兰读研究生，才不过一年时间，他们就分手了。那段时间，思颖消沉成什么样子，你无法想象。”
“小桔……”他看着我，声音渐渐软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柔和，“你还小，你不明白，时间和空间，会改变许多事的。”
“这不关阿姨的事，不管是你要实习还是出国，这都和她无关。其实，也和我无关，叶思远，你应该最清楚，这是你的前程，是你的！”
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定定地望着我，渐渐地，我看见他的眼底浮起一阵水汽，他咬着牙关，低声问我：“你确定？”
“什么事？”
我抖动着嘴唇，看着叶妈妈，觉得自己说的话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非常非常压抑：“阿姨，难道是……因为我？”
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到了第二周的周一，体温终于恢复正常。我清晰地记得，一觉睡醒，我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时，脑子里再也不是糊糊涂涂的感觉了。视线明朗，呼吸顺畅，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看向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还夹着春天里万物复苏的气息，我知道，我快要康复了。
她面上显出了欣慰的神情，我知道，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在心里做了无数建设，想了许多个打头的语句后，我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我确定！”
周二早上，叶妈妈为我们烧了最后一餐午饭，就告辞离开了。她走之前，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自然知道她眼里的寓意，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等我毕业，你已经二十五了，叶思远，在这两年里，你打算做什么呢？”
“这是我的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他的语调也升了起来。
“还有阿理，他以前有个女朋友，他们非常非常恩爱，一点也不比我们现在差，但是阿理的身体不适合念大学，更不适合出国。那女孩家境不错，大二的时候去了美国，她也像你这样说，叫阿理等她回来，阿理就等着她，可是，只是两年，等来的却是女孩和他说分手的消息。”
我身上的水痘都结了痂，遍布周身的瘙痒也慢慢停歇。站在镜子前，我看到自己脸上只剩下了淡淡的痘印，叶思远和叶妈妈把我照顾得很好，除了我自己没忍住挠破了左胸上方和左下腹两个大痘，我身上没有留下其他印记。
“……”
叶思远神情低落：“阿理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照样乐呵呵的，可是我知道，他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那时候，他拉着我陪他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如果我有了女朋友，我一定不会和她分开，没有人能敌过时间和距离的考验，没有。”
“不行！”他扭过头去，嘴唇微微地噘了起来，“我都计划好了的，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叶妈妈平静地对我说出这一切，我已经有些蒙了，我想起叶思远在几个月前对我说的话，他说想等我毕业后，我们结婚，再一起出国进修，现在想来，这的确不现实啊！到我毕业的时候，他都已经快二十五了！
“我当然不会！”他一下子就拔高了音调，“只是……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他真的在担心这个！他真的在担心，分开以后，我们会渐行渐远，找不回当初的一切。
“你怎么这么倔啊！”我有些火了，“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你爸爸妈妈和我的心意呢？”
他愣了一下，也许被我严肃的语气吓到了，有些紧张地问：“什么事？”
叶妈妈对着我温柔地笑起来：“小桔，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懂事、乖巧、年轻，又漂亮，可是小远和你不一样，小远他……拖不起了，你能明白阿姨的意思吗？小远出去也不过就两三年，等他回来了，你们依旧可以在一起的。小桔，阿姨请你帮个忙，劝劝小远吧，好吗？”
“……”
“是啊，两年时间，并不会太久。”我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沉声说，“你现在出去，也就是两年时间，就能回来了。等你回来，我刚好毕业，咱们就能结婚了，不是吗？”
我继续说：“那么，我要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开始准备出国的事！”
“小桔，是不是我妈妈和你说的？”他也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些事，我有自己的打算，我有计划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颤抖着身子，双手扶住叶思远的肩，“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叶思远，你听我说，我会等你回来，我会。”
我沉默了，扭过头看向窗外。初春时节，天气晴朗，蓝天白云下，有一群鸟儿正在自由翱翔，我看着它们排成人字形滑过窗前，心里就想起那个人来。
“还是说，你会变？”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瞪大眼睛：“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