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海怪们很懒，它们几乎没有天敌，也不需要费多大劲就能找到吃的，所以都透着舒适的惬意，又无惧水压变化，只要它们愿意，就可以循着洋流去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南极北极热带温带。
“沙伊，你想要它吗？”
夏意听见后很奇妙地在心里加一句：这意思是老糊涂吗？
鱿鱼就一根透明的软骨作为身体支撑……可是你有牙齿，牙齿也是骨头的一种吧？就不晓得倒钩算不算……
那是人类的词汇，跟海怪爱某一样食物的意思不同，不过对人类来说“喜欢”与“被喜欢”貌似是一种很重要的关系，不过！
人鱼紧紧挨着夏意躺在沉船的甲板上。
“最近陶玛斯有点傻，你发现没有？”阿碧瑟跟涅柔斯嘀咕。
“但我对你的味道很有兴趣！”尤瑞比亚傻乎乎地说。
大螃蟹被问得愣住，然后用钳子敲了下背甲——唔，这家伙脑袋跟身体是长一起的，姑且算它敲了下脑门好了——然后“哼哧”地说：“我也不知道，跟陶玛斯学的，好像是必须要有的一种东西吧！”
深海的温度跟南极最寒冷的海域比起来也高不了多少吧！
很明显塞壬不知道。
海龟不是鱼是爬行动物，很不幸，它需要浮上海面换气。
所以顺利逃跑的抹香鲸很庆幸，它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因为失去自己的东西就心生怨恨，强者生弱者死，海洋就是这么简单的世界。
“比你好吃。”
“你真好，我很喜欢……”人鱼抱着自己的收藏品很开心。
“老糊涂？哇，人类的语言真是太形象了！”鱿鱼的大脑门忽然出现在船舷另一侧，让夏意一惊。
但这样仰望着头顶的海水，幽静苍茫得仿佛世界已经消失，没有任何烦恼，所处的地方有被无限放大的错觉，其实这才是最好的葬身之地啊。
淡银色发丝从夏意眼前拂过。隔着水层，冰凉的鳞片压在胳膊上。
“尤瑞比亚，你怎么能这样没骨气！”螃蟹愤怒地挥动着钳子。
夏意有那么一瞬间，又被水波后那双紫色瞳孔迷惑了，人鱼真是美丽的生物，如同虚幻，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下塞壬的脸颊。
夏意需要持续不停地构造高密度的水层来减缓水压，也要在深海维持身体的温度不流失。开始很吃力，逐渐居然就跟呼吸一样轻松，变成被动控制，走神时水层也不会出现任何变化，但夏意仍然不敢睡觉。
“确实有点老糊涂，好像摸不清方向了，塞壬叫我们来，陶玛斯居然没赶到。”
虽然隔着水层感觉不太明显，但却抽脱不出。
会迷路的是刻托，因为皇带鱼不适应浅海，它是深渊生物，太明亮的光线让它无法看清东西，而水压的骤降，更让皇带鱼觉得游动起来像是在漂，随便往前一动，造成的冲力就很大，它身体又太长，不小心就偏了方向，所以在海水里游得跟过山车似的也不奇怪。
真糟糕，怎么有些事情，想着想着就不是“想”而是“说”出来了？还被海怪听到。
这艘已经在海底沉了半个世纪的巡洋舰，材质还是好的，虽然已经生满锈迹，被海压挤得扭曲变形，但主体框架还是牢固的存在，位置不错，正好在前往斐查兹海渊的半道上。
“塞壬。”
皇带鱼的嘴很长，而且生有很锋利的牙，不过很不幸，那么厉害的牙齿就长了两颗。
夏意似乎在看塞壬，又似乎在看人鱼背后苍茫的海水。
尤瑞比亚可不像霞水母那样胆小，它直接用触手将皇带鱼的脑袋抽到旁边：“你又没吃过，你怎么知道？”
“一定要知道才能喜欢吗？”
尤瑞比亚从船舷那头翻出来，它庞大的身躯顺着海水波动，软体生物的优势成了一种奇妙的美感，流线型的身体边缘叠在一起层层起伏，在幽幽光线下仿佛优雅展开的裙裾，不过这种美感，在大鱿鱼一开口时就全部报废：“刻托，它好吃吗？”
“骨气，那是什么？”
尤瑞比亚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哦，那我肯定没有了，我没长骨头！”
“哼，南极来的，肉一定很老，都被冻得硬邦邦的！”
“不……”
陶玛斯也就只能到水下千米的深度。虽然海怪都很懒，但非要在它们中间挑出一个最懒的，当然是海龟陶玛斯，其实人家只是性子慢，动作慢，外加隔几个小时就要浮出海面换气。如果潜得太深，对陶玛斯来说就是上上下下爬楼梯，一整天啥事都别干，就专门上浮，下沉，如是者再，累死了。
霞水母漂在沉船那边充当光源，其实“这灯”不适合照明，因为那根本是霓虹灯，颜色变来变去还流转不停，照射下来更像舞会上转来转去的光影。
抢夺别人食物这种事，自然界生物都爱这样充当恶徒，因为真正不客气的做法是追上去，连那条抹香鲸也当食物啃了。
皇带鱼从沉船底部开始往上盘，一圈圈不歇，最后把脑袋搁到歪倒的桅杆上，沉船是它的游乐场。
“……”
他要一条抹香鲸干什么？当宠物也太夸张了！
阿碧瑟则用触手托着身体（又一个脑袋跟身体长一起的），托的位置在眼睛下面，就当是托下巴好了：“听那意思，是骨头吗？”
在看见那长长的银色带子时，吞吃大王乌贼的抹香鲸就吓得一甩尾立刻逃了，海水里还留着几段没吃完的残躯。
夏意只想安安静静，最好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忘，让他单独活着。但活着是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害怕睡着之后，异能失控。
夏意默默躺下去，周围都是海水，头顶更是无尽的波澜，有些鱼类的鱼鳍长得很宽大，当它们从高处的海水中游过时，鱼鳍上下规则地摆动简直像是飞翔的苍鹰。
只要靠近斐查兹，皇带鱼就能恢复正常，视线锐利动作沉着，能准确精妙地伏击生物。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没办法，太像恐怖片。
然后手就被抓住了。
刻托也不客气，闪电般地一叼，锋利的牙齿立刻将大块的鱿鱼肉撕扯成了数段，津津有味地开始啃。
“所谓一生，就是一场漫长而悠闲的旅行。”海龟陶玛斯十分骄傲地留下这句话，就脱离了大部队，夏意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这句话中的哲理，就听大螃蟹鄙视说：“因为你去不了斐查兹！”
“就你，送给我吃都不要！”皇带鱼瞪着鱿鱼。
夏意怔住，这还真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