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扔？扔一个什么？夏意震惊着，到底是谁在说话？
塞壬张开无色的唇，做出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人鱼紫色的瞳孔清澈透亮，在微微眯起的时候，会让人有看见朦胧雾气的错觉。
夏意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
岸上没办法形成漩涡，就算控制异能出现大量淡水，除了喝外也只能用来洗澡，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如果这条人鱼要杀死他，之前有许多机会。
——不是所有长得漂亮、看上去美好的存在都无害。
塞壬经常说要吃掉谁，但其实真要吃，一群海怪也没谁会害怕，人鱼吃得非常少（跟它们对比）而且选择的是活肉，比如鱼背，鱼鳍或者是贝类的腕足，经常一样食物，只会吃掉最好的地方，然后就很浪费地扔掉不管了，自然会有别的海洋生物吞掉这美味大餐。
暴怒中次声波瞬间又低了好几赫兹，夏意脸色苍白趴在礁石上。
夏意回过神的时候，一片特意削薄的鱼肉已经递到自己眼前。
修长白皙的手指，垂下来指尖微微半弯，指间相连的淡银色薄膜让这只手看上去特别妖异，也同时证明了这不是人类的手，而那形状精致成椭圆的指甲，能够轻易划破鱼腹，人鱼其实是相当危险的生物才对。
夏意狠狠掐了下手心，勉强维持不变的表情接过来。他不相信在末世无法找到食物，无论对方是好心还是恶意，他只身一人前途未卜，有一天活一天。
人鱼身躯的每一处线条都流畅优美，充满了妖异的魅力，意志力稍差根本就没办法从人鱼身上移开眼。
夏意犹豫了，他最需要的就是一柄锋利的刀，但他现在可供选择的只有一样。
“刻托！！我要吃了你！”
夏意饿得狠了，没剩下多少力气，就算这条人鱼不太重，但要背的话，估计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于是夏意只能伸手去抱。
“我没长手！！”
人鱼觉得夏意看上去十分顺眼，所以对夏意不去将那条鱼抓来，反而凑近的手臂没有表示拒绝。
这么大的鱼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找死蹦上岸。难道刚才是这条人鱼在说话？那么它在跟谁说话？谁把这条大鱼扔上来的？
一条没有上颌的大旗鱼被抛上了岸，在礁石上奋力蹦跶着，因为肌肉的力量强大，所以它跳得极高。
这让本来下定决心只吃一块的夏意忍不住动摇。
夏意在心里自嘲，自己居然会被外表欺瞒。
会化成海中气泡的小美人鱼是童话，没有善良脆弱的人鱼。如果它们真是这样弱小的生物，根本就不能在海洋里栖息生存。
淡银色鱼尾侧卧盘在被太阳晒得发热的礁石上，眼睛微微闭起，珍珠色的肌肤因为离开海水有些干燥，没了水润的光泽，但赤|裸的上半身在光线下依旧完美得仿佛大理石雕塑。
那银色的鱼尾真是十分眼熟！
折腾这么久，塞壬也觉得饿了，尤其是夏意现在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它必须得先吃点东西，才不会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收藏品。
他非常注意人鱼的手，估计塞壬只要稍微一抬手臂，夏意就立刻闪避出去，惧怕人鱼受到惊吓而攻击自己，结果没站稳栽倒，人鱼摔在了那条尾部还在抽搐的旗鱼身上——夏意没有能力拖动四百多斤的旗鱼，只好冒着风险来“拿刀”。
难受得不能动的夏意睁大眼睛，刚出现不久的异能对次声波的分辨能力很差，海怪的声音他没听到，而人鱼的话他却听见了。因为人鱼的次声波最接近夏意精神力理解范畴。
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比如他明明是坠海，意识模糊前看见了一片淡银色，醒来却躺在浅海海域，起初这片海域看不见一条鱼，后来发现有沙丁鱼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条人鱼。
人鱼仰起脖子，湿漉漉的头发被撩到肩后，丝毫没有顾忌身上手上沾染到的血迹，直接将鱼肉送入口中。它细细咀嚼的时候，一点不像是天性凶残的生物。
“哼，要不是这里海水太浅，只有我们两个能行动自如……”
旗鱼躺在礁石上一动不动，除了微微张合的鱼嘴，证明还是活着的，但再也没有别的挣扎。
假设老虎是能够说话的，那么这样怒吼还算毫无违和，如果是外表无害在故事与童话里都善良弱小的人鱼呢？
夏意转过身走回去，他靠近那条人鱼时手臂与身躯都十分僵硬，呼吸急促，几乎是强行压抑住想跑的念头，勉强将手伸过去。
饥饿的胃在容纳食物后，不是压抑住抽痛，而是更饿。
海水里螃蟹与皇带鱼看着垂死挣扎的旗鱼发呆。
夏意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去，但他饿得实在没力气离开这座荒岛，离开这片可怕的海域。
夏意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刚才听到的是“你们”，再不扔一条鱼上来就“吃了你们”。
所有海怪会习惯说吃了你，只是因为——它们是海怪，不会别的威胁方式。
夏意刚警惕就感觉到有一道利针生生扎过脑仁的尖锐刺痛，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夏意勉强定下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那条人鱼望着自己，目光还是那样无害而朦胧，一副认真的表情指着地上那条鱼。
“那你去扔！”
他明白自己可能误会最关键的东西了。
谁跟着塞壬都很有福气，直接张着嘴啃就好。而以塞壬的食量，估计随便哪只海怪身上的一小块肉就能让它撑死。
某条人鱼顿时怒了：“闭嘴，再扔一条旗鱼上来！”
旗鱼是大型海鱼，四五米长的体格足足有四百多斤重，尽管这条鱼剑一样长的嘴已经折断了，但夏意仍然不敢凑靠近鱼头。他试着拽了下尾巴，发现完全拖不动。
旗鱼肉滋味出奇地好，肉白多筋，嚼一下口齿都留着十分鲜美的余味，当然这种昂贵的海鲜鱼生在高档餐厅里价格也比较吓人，夏意从前还没机会尝过。
那条旗鱼还在奋力挣扎，塞壬无比恼怒，人鱼根本无法移动，勉强用手肘撑起身体，但伸出去的手距离旗鱼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深邃漂亮的紫色眼睛再也没有那梦幻一样的雾气，而是牢牢盯着那条鱼蹦跶的方向，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他的紧张与惶恐让塞壬奇怪地望过来。
鲜红色的液体染透白皙手指，艳丽仿如绘有美丽纹彩，人鱼很小心地剥去大片的鱼鳞，然后将一块雪白长薄的鱼肉从旗鱼侧腹上削下来。
“哗啦！”
“等等，就你？一段路爬三天？”
现在这条垂死的旗鱼报废了。皇带鱼不客气地用嘴咬，螃蟹用钳子撕，一边吃一边继续讨论：“下次扔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