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勾引
……
用枪杆翻着他们的尸身，姜黎杀掉眼前的有呼吸的最后一个人，并确认了面前所有人的死亡后，宛若脱力，用一把长枪支撑住地面，微微喘息。
双色的血混杂沙子，在四十五度的高温中被粗暴烘烤。那拟成人类的，原本艳红色的嘴唇被晒得爆皮和干裂。
黑色的衣物是特殊材质，不断散去空中的灼热，可她的部分肌肤没有衣物遮掩，以至于在日光的曝晒中烫得惊人。
热浪和尸体交缠，空气中混杂沙土和灰尘的味道。她没有再停留这里的必要，于是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回到卡车旁时，席九正用着从卡车座位下找到的白布，一边铁青着脸，一边给晨曦的仍在流血的地方绑好。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帮你又挑子弹又处理伤口。”他咬牙切齿在卡车的阴影下，为布打结。
转头，却瞬间看见满身干涸血液的姜黎，差点心肺骤停。女人身上留下的伤口，还隐约渗出血来，右臂已经缓缓恢复，可皮肤表面残存的干涸血迹，还是让人感受到战况的激烈。
席九皱眉：“你这……”他上前托住姜黎。
女人的体重完全压在他身上，他有些猝不及防，感受到冰火两重奏出现在同一具身体——姜黎在外裸露的肌肤滚烫，而黑衣下的皮肤又冷得发指。
不知该怎么帮忙的晨曦，绕着自家的王急切打转。
姜黎眼珠转动，头嘎啦一声扭回。晨曦感受到王的呼唤，在殷勤中靠近她。却不料，直接被她伸手挖进消化器官。
蠕动的虫肉和吞下的浆糊物品堆叠，晨曦痛苦叫了声，却还是任由王在他的身体中肆意翻找。
“乖。”姜黎安抚着自己的眷族，然后从他胃里，血淋淋取出了一个坚硬的，甚至连虫族都无法消化的，小拇指大的东西。
——黑晶。定位器。
或者说，这个东西的外壳是黑晶材质。而黑晶是某些高级机甲或是部分高级武器必要的材料之一——由它所铸造的机甲，在合格驾驶人的操控下，可以斩杀虫族。
席九瞥一眼，但凡添加了足量黑晶的物品，都会像这个东西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星砂石般的珠光。他认得这种东西，因为……他在战场上，使用过这种武器……用以击杀虫族。
疑似定位器的东西，外壳所包裹的材质是黑晶，因此无法被雄虫消化。
“疼……嘶，嘶嘶——疼……”晨曦努力发出人类的腔调，委屈红着眼睛道。
姜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忍住翻涌的进食欲，用精神力安抚仍在颤抖的他。
晨曦的脸颊又晕上一层绯红：“陛，陛下……”
低低喘了口气，姜黎吞咽涌上的唾液，用手环上席九的背。
“需要你的狗来照顾你吗？”席九“啧”了声，“主人？”
指尖卡上他的发缝，姜黎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呼出低温的空气。
“别动……”她说。
饿，饿，饿。
消耗了大量的能量，她现在饿得要疯了。
她用力咬合牙齿，喉咙吞咽上翻的唾液。居然觉得眼前人类身上的味道如此美味。
不，她并不是没有理智的虫族！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像自己的眷族那样——进食人类！
这是她前世曾为人类的，最后的底线。
但是，人的血肉过于美味，闻着食物所散发出的芬芳，姜黎无法控制自己心中进食的渴望。
而后，她抖着牙，一口咬上席九的肩。
红色的血，顺着黑发青年的肩膀缓慢淌下，混杂薄凉的气味，他满脸震惊，抽疼的“嘶”了两下。
随即而来的是吞咽和水渍声。
唇印在皮肤上的触感如此细腻又柔软，席九瞳孔放大。
那女人——居然在喝他的血！
血液流失的感觉如此清晰。席九眸色暗沉，心中不悦。
姜黎舔了舔殷红的嘴角，松口。一点点的血并不能缓解什么，为确保宠物的身体健康不受影响，她只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饥饿。
“陛下……”晨曦蹭上去，努力憋出人类语言：“陛下……夸，夸我……”
面前某人白色的头发上疑似冒出了粉红泡泡。席九厌恶皱眉：“啧。”
晨曦对他怒目而视。
[你要尽快学会当一个人类。]姜黎颇为头疼道。
晨曦抬起清澈的眼，懵懂点头。他拿出自己不知从哪里顺来的东西——一把银白色的枪。样式倒很配他现在的外貌，慢吞吞地说：[“他”的记忆里，很擅长这个武器……]
[你必须消化“他”的一切。]姜黎说。
她的手贴上晨曦的头，引导晨曦完全消化那些庞大陌生的人类记忆。
消化记忆需要时间。
姜黎便顺带伸出修长冰凉的手，揉着席九的黑发：“阿九，车开得不错。”
就在刚才，这双带着奇异触感的手，杀死了所有袭击他们的佣兵。
“啧，‘阿九’又是什么鬼……算了，想叫就叫吧。”席九侧眸道，“所以呢？您要奖励我吗？”
姜黎眸微弯：“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的瞳孔幽深，时而闪着蓝色光泽，席九一瞬失神，险些陷入其中。
甜腥的血装饰着她美丽的脸，让红与蓝交织在她瑰丽大气的容貌中。在人类的审美中，她便是残存着锐刺的蓝色玫瑰，冰冷，也令人着迷。
却不能令席九着迷。
对他来说，他更想将女人那诡谲的虫族外壳从脑海中抹去。
——而那漆黑的，庞大的怪物般的躯体。哪怕只草率见过一眼，也足以令他记忆犹新。
他还未作回答。
晨曦睁眼抬头，就看见某人与陛下对视，顿时怒了：“走开！”
他的气质，霎那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干什么？！”晨曦咬牙瞪过去。
他眉眼桀骜，黑色的瞳仁里不再是懵懂澄澈，似乎更像寻人启事上所展现的“真正晨曦”。不，或者是一模一样——他从心智四五岁的幼年人类，转化为了这具身体应有的心理年龄。
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且熟练掌握了语言。
突然而来的敌意，令席九嗤笑：“我能干什么？”
“你在看谁？你在勾引谁？！”晨曦委屈道，“不行……陛下，陛下……我才是陛下的眷族……”又突然意识到姜黎并不希望在这个场合被称呼为“陛下”，一瞬卡壳。
他咬牙切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想勾引阁下！”
勾引？
席九一愣，陡然大笑。
他笑得不加掩饰，浑身抖动，举止狂傲。青年的荷尔蒙是年轻的张力，上衣领子呈“v”字大开，还故意露出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红的流线肌肉
“笑什么笑。”晨曦死死咬住牙。
席九忍笑看了他一眼：“这个词……用得好啊。”
而后，他垂下头，亲吻姜黎的掌心。
“勾引吗？主人……我刚才是在勾引您吗？”他低沉着嗓音道。
姜黎慢悠悠用手指划过他的耳垂，因炎热而导致的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鬓角，在烈阳之下闪耀着粼粼光彩。
“这一点，我并不讨厌。”姜黎玩弄着他。
晨曦委屈到爆炸，恶狠狠瞪着席九。
“……”
空气有些寂静。
“那个，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打扰不是很好。”车厢里传来极其微弱的，不合时宜的男音，还敲着车厢壁，“但是请问，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车厢门被打开，兄妹俩抖着身体从里面爬了出来。
罗莎：“大，大佬你好啊啊哈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
空中烈日曝晒，若不是穿鞋，地表的温度都能把人脚烤熟。而那些被杀的尸体说不定能干成木乃伊，百年后又是一道奇景。
“嗯。”姜黎点头，“天气不错。”
“……”长达数秒的安静。
她瞥向兄妹俩：“有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兄妹俩结巴道。
姜黎说：“我该怎么解决你们？”
兄妹俩脖子一凉：“……”
下一秒，他们鬼哭狼嚎——
“我们绝对没看见严小少爷吃人。”
“也绝对不会猜测你是自然异变人！”
“呜呜呜哥，咱们来世再当兄妹——”
“妹妹啊，哥我头发还没长出来呢，不想死啊啊啊啊。”
“……”
姜黎拿起光脑搜索“自然异变人”一词。
蹦出来的信息赫然是——
反联邦
自然异变人恐怖袭击
团伙作案
往下拉，还有对于“自然异变人”的名词解释，
“宇宙部分星球存在物质污染，导致食用了该星球上动物生肉的人类产生变异。”
“多数自然异变人无法隐藏自己怪异的身体，少数人则可以将身体的部分自主变化，从而获得该生物的一些特征，更稀有的人则能完全变成非人的形态。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基因突变的人类。”
“体温也保持着人类的正常体温。”
“对于异变人的歧视日益增多，联邦却始终没有设置相关的法律保护。”
原来如此。这下，姜黎能理解——为什么罗威罗莎兄妹俩，也认为她是这类人了。
兄妹俩还在吵，姜黎关上光脑：“闭嘴。”
他们顿时噤声。
姜黎说：“跟着我，或死。选一个。”
明明在骄阳下，兄妹俩却突生寒意。他们战战兢兢：“当，当然是跟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