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心脏
霎时，他看见她那张属于人类的表皮蠕动。
席九后退一步。
“嗬，嗬嗬——嗬嗬嗬——”
一下子，姜黎那张容颜艳丽的脸面目全非，在肉色的虚假皮囊和黑色甲壳之间反复交替。
“嘶嘶嘶嘶嘶嘶嘶……”
几秒后，她完全不是人类的形态了。
车的反光镜照向她怪物一般可怖的脸，显示出她厚重的铠骨，坚硬的螯牙。
乌色的外骨骼压扁了卡车周围的垃圾，利爪如见过血的锋刃，泛出冷冷光泽，竖起的翅尖垂下，与甲壳碰撞摩擦。或许是不小心刺穿了某个废弃的瓶装水，稀稀拉拉的透明水渍滴在她下身的刀状粗壮步足上。
气流抚过每一寸土地，她移动四只步足——它们像铁柱牢牢支撑起庞大的身体。下一秒，幽蓝的复眼在阴影中缓缓亮起，闪出比银河更璀璨的星砂流光。全身一片墨色，只有眼部比太阳更加耀眼，令人癫狂。
庞大的，漆黑的，怪物。
——这，才是她原初的模样！
席九瞳孔震颤，望着侧翻的小卡车，正一点一点——被怪物一样的女人翻了回去！
绷紧的神经被猛然扯断，他仿佛被控制般跌坐在地，全身大幅度颤动。他刚支起身体，就看见怪物女人那双复眼又亮起，像是为一幅完美的画卷点上了最亮丽的色彩。
眼神死死盯着姜黎，席九呼吸瞬间不稳起来。
他喉结滚动，想起自己看见的漆黑虫甲，心脏第一次如此剧烈跳动。更让他感到惊悚的是，他居然认为完全为虫族形态的女人……更加——美丽！
他用力扣住自己手臂的肉，内心卷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疯了，真是疯了！他是人类，而那个女人是怪物！
……
“咣！”
小型卡车底盘对上地面，令荒芜只有零星植被的地面猛然震动，惊起一片尘土。
兄妹俩被巨大的震动惊醒，看见了一只巨大且漆黑的怪物，顿时瑟瑟缩缩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吃我们！”
“他们全在这里！”敌方声音响起的前一秒，姜黎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拟态。
尽管变回人类的样子，席九还在久违的震撼中神色恍惚。
“大佬/女士，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不要杀我们啊呜呜呜呜。”兄妹俩脑瓜子宕机，还在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那位大佬/女士刚才是怪物的样子？！呜呜呜他们是出现幻觉了吗？
一个手刀，席九飞速将两人打晕，关进小卡车车厢内。
姜黎随手拿起地面不知名的大型金属垃圾，活生生将敌人砸晕。
晨曦已经待在卡车里了。
席九迅速打开车门，启动卡车。
姜黎说：“开出这里。”
这辆卡车虽然是汽油卡车，但构造还是和她前世所知晓的卡车有点不一样。除去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外，驾驶室里——也就是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后方，有一个一人能蜷缩着躺下的小床，晨曦此刻就呆在这里。
席九果断开车。
踩油门用力。废尾气和沙土，在车开过的地方蔓延出粉尘雾气，把那些刚骑着摩托到达地点的人呛得要命，还眼睛发红。他们使劲挥去土雾，又乌泱泱地一个跟一个疯狂冲出去。
席九扫了眼后视镜：“这是最大速度了。”
汽油卡车的性能，显然比不过高科技下的悬浮摩托，风肆虐扑打在姜黎的风衣和乌黑的发丝上，她的眼睛一点点亮起荧蓝色的光，伸出头朝车窗后看去。
通过后视镜，席九打量摩托车上面容杀气十足的那些人。
他见过这类人。
战场上，联邦军队也会雇一些佣兵——培养高级士兵的价格远比雇请佣兵高，因此，军队在面对一些未知领域时，通常会雇佣一些视财如命，又不畏惧死亡，且浑身充满戾气的佣兵们。他们常常粗话连篇，素质极低。实力更高一些的佣兵，甚至会把杀戮当成一场刺激的游戏。
军队多数人厌恶他们，却又会因为财政关系而不得不节省开支，去雇佣这些人品低劣的家伙。毕竟，为了钱就甘愿送死的士兵，也只有他们罢了。
一开始，他还怀疑是有人派打手来抓他了。但这次他能肯定，这些家伙不可能是奴隶贩子派来的，那帮人可舍不得花大价钱雇佣这么多佣兵。
“嗙！”
车身与巷子摩擦，溅出火花。席九在“哐当”撞击中，猛然转方向盘，油门踩到底。
“碰！”
那群人居然妄想在这个距离进行射击！
他再度左转，右转，左转，右转，尝试将后方的人甩掉。
敌人却越来越近，无论席九绕着哪里，隐蔽得再好，都能被准确找到卡车位置。
就像那些家伙知道他们的移动方向一般！
在颠簸中稳住方向盘，席九恼火道：“甩不走他们！”
晨曦扯上姜黎的衣角，道：“陛下……我……怕……”
车内顿时响起一则不合时宜的广告打断他——
“新型挖掘机哪家强？联邦主星找蓝象！”
晨曦：“……”
“饿死了么为您提供专业外卖服务，每单包送到家，点外卖，就上饿死了么！”
“旧地星风格甜点教学，包教包会，不会不要钱，报名请拨打号码……”
“抱歉，不小心碰到。”席九面无表情触碰广播旋钮，关上广播。空气陡然安静，只留有他冷淡的声音：“要被追上了。”
晨曦愤怒盯着开车的席九，又碍于王在场而无法动手。
车已经离开废弃小镇。
现在，在敌人面前更无所遁形了。
“咻——”
敌人用光子枪发动攻击。姜黎拽着席九用力打弯，卡车侧着避开，光弹在沙土上留出一道深坑。
卡车的速度显然比不上悬浮摩托，他们迟早要被追上。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姜黎当即放弃当前的方案，选择脑海里构想的另一种可行方式。晨曦的伤口已经复原，她扭头命令：“保护好席九。”
就算再百般不情愿，晨曦也只能听从王的命令。他别扭道：“嘶，嘶嘶，嘶……是。”
“降低车速。”她又对席九命令。
待车速稳一些后，姜黎开窗跳上车顶，单手在平面上支撑。躲过又一次射来的子弹，她将重心放低，稳住自己的身形以此保持平衡。如果是普通人类，那么手此刻一定会被滚烫的车顶烫出水泡。
呛人的灰尘四处弥漫，她抬起眼观察卡车后的那些摩托——足足有九或十辆。也就是说目测有约二十人。
那些人的脸上胳膊上或者其他裸露出来的地方，都会有不知名的伤痕，显得他们更加狠恶起来。
“哐当！”卡车猛然震了下。
姜黎单膝半跪，稳住身形。
待在车厢的兄妹俩，再一次被卡车猛烈地晃动震醒，隔着铁皮，姜黎能听见他们在车厢里的凄惨嚎叫。
“啊啊啊啊啊——这里好黑！这里是哪里？！”
“妹，别怕！哥保护你！可是哥也好怕啊啊啊啊！”
“太，太刺激了。”罗莎晕乎乎道，“比，比云霄飞车还要刺激……”
“妹，等哥，等哥有钱了，天天带你去蹦极。”罗威被撞晕，大着舌头讲。
姜黎：“……”
发现卡车降速了，其中一个摩托陡然加速，车底产生气流与地面急速摩擦，卷起一片黄白尘土。
“让席九加速。”姜黎在精神网命令晨曦。
感受到卡车速度开始变化后，她动了，猛然跃起，子弹打在她肉色的拟态皮肤上，发出如金属撞击的清脆声。
在射击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跳上那辆最近的摩托，将车座上拿起武器的人直接踹了下去，然后在他彻底摔在地上前，一个翻身把他的武器给夺了回来，当头一枪直冲他的脑门。
“砰砰！”血顺着他的脑袋汩汩流出。
和他在同一辆车上的驾驶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黎拿枪对准太阳穴：“继续开，否则死。”
很显然，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直接从卡车的车顶上跳下来。
简直就是个不怕死的疯子！
“喝！”那佣兵大吼一声打掉姜黎的枪，想把她甩下去。但无论他做出什么高难度动作，又或是同伴射出多少子弹，都无法撼动那女人半分。
虫族是宇宙的制霸。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种族都无法在没有武器下，与虫族进行肉体对抗。
其余佣兵光子枪的光弹在姜黎身上灼烧出痕迹，传来刺痛，她直接抢了他腰间的武器，果断一枪毙了驾驶人。
“该死的。”有人端枪红了眼，“围攻！我们还有这么多人，看老子弄不死她的！”
悬浮摩托失去了本该驾驶它的人，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继续向前。姜黎没有学到如何驾驶悬浮摩托，于是将视线盯上其他家伙。
她的表皮受了伤，刚才还浅浅地流出蓝色的血迹，此刻却在疯狂地愈合。
射中她的另一敌人满脸不可置信：“我明明击中了。”
“哗啦啦——”
姜黎抽出缠在自己手臂上的，曾属于“席九”的链子，用力一甩，直接卡上了两个人的喉咙。
猛然一拽！
又有人首身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