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眷族
天边红轮西下，暮色将至。这里昼夜温差大，为了躲避干旱和高热，多数动物都是昼伏夜出。夜晚的沙漠，比白日更加危机重重，为了安全着想，多数佣兵一般会在夜晚彻底到来前，回到旅馆。
“所以，你就这样答应他们，帮他们做任务了？”席九靠在墙边，看着正在研究新买来的光脑的姜黎。
“我需要知道，有关这个星球的信息。”姜黎轻瞥他一眼，“这是得知消息的最好方式。否则，你能告诉我？”
“啧。”席九烦躁摆弄着姜黎买给他的光脑。
确实，身为差点被卖到矿区的没用的奴隶，他也对这个星球一无所知。
研究半天，姜黎都没有找到打开光脑的开关，只能理直气壮，把光脑递给这里唯一的星际原住民。
“主人。”席九扯扯嘴道，“我是奴隶，没有人会让奴隶学这些东西。”
姜黎：“……”
“不过，像你这样连光脑都不会开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席九有些无语，替她打开光脑。
一番教学后，席九瞥过去，发现姜黎已经侧靠着床边，正投屏玩一款——幼儿识字游戏。
他：“……”哈，什么鬼。
“主人。”他挑眉，低着头看姜黎，“光脑……这么有趣吗？”
“perfect！”光脑发出通关的声音。因过于沉迷游戏，姜黎头抬都没抬。
“啧。”席九皱眉，贴近她耳畔暧昧低语，“主人，光脑……有我好玩吗？嗯？”
姜黎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作为战争奴隶被租赁的期间，席九见过各色的人。容貌过分张扬的奴隶，总会被权贵或富豪买去用于其他用途。他虽然因为“凶狠”，从未经历过那些事，却在耳濡目染下也清楚。
凡事皆有代价。这女人救了他，那他一定有被觊觎的地方。
或者是这副容貌，这具身体，甚至是更深，更深的东西。更甚，他可能就是得益于这张脸才能活下来。
——那么，他现在又该如何？
乖乖当一只狗……还是献上自己的“第一次”，与这女人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席九笑笑，后退几步，拿起一旁的水杯，手倾斜。顿时，杯中的水顺着他的发丝，浇在了他身上。
他说：“主人，我们来玩点有趣的，好吗？”
本就薄的上衣，在水的倾倒下更加贴合席九的肌肤。半干不干，半湿不湿，正巧勾勒出完美的肌肉。
稍一动，晶莹的水珠便从他的脖颈，滑落至胸膛，再被衣服吸收。
姜黎黑眸沉沉，盯着他。
她问：“你在引诱我？”
席九低低笑了出来，极近的距离下，姜黎可以感受到他喉咙的震动。他说：“是啊，主人，我就是在引诱您。”
他解开自己衣服的第一个扣子，另一只手仍和她十指相缠：“如果您不介意……”
姜黎另一边未被束缚的，冰凉的指尖抬起，与他裸露的体温触碰，犹如静电碰撞。一点点，从他的脖颈划至领口。
湿漉漉的。
席九还把姜黎的手，贴上自己胸口。
就算他穿着衣服，姜黎也完全能感受到薄薄衣服下极好的身材。那格外有爆发力的小麦色躯体，与她前世遇见的从健身房出来的男性好上太多，也更多出几分野性的魅力。
席九扯着衣服，一字一顿道：“主人。我，可是很‘干净’的。”
他说：“您确定不要我？”呼吸交织间，只有他隐晦又隐秘地试探。青年的容貌没有瑕疵，瞳孔倒影着女人的脸，以及肢体一种探寻似的勾引。
他似乎想证明什么，却因为从未干过这种事，而举止过于生涩刻意了。
“如果在说这句话前，你能遮住你那抗拒的眼神，就再好不过。”姜黎摩挲着他衣服的布料。
“抱歉，我尽量。”席九低低哼出一声，尾音上挑，“所以，您要吗？”
“宠物，就是宠物，”姜黎认真合上他解开纽扣的衣服，“你是我养的宠物。”
带着凉意指腹擦过他的肌肤，引起一片战栗。
席九一怔。
……宠物？
等等。
他身体僵住。
而后他猛然捂住脸，胸腔剧烈运动，低低骂了句：“该死。”
——原来，只是“宠物”。
——原来，是他多想了。
“……”
“是。”他调整表情，温顺低头，听见自己轻声说，“那就请让我一直当您的宠物吧，主人。”
“水很珍贵，不要浪费水。”姜黎表情严肃，“就算有水源塔，这里也是沙漠。”
席九：“……”
他面带笑容，嘴角却猛抽两下。
“是，主人。”
他低下头，遮住眼中的阴影。
-
休息一晚，天微微亮的时候，姜黎带着席九与佣兵兄妹两人汇合。
不，是三人。多出一位干瘦的男佣兵，恰巧就是昨天给席九递烟的那位。
兄妹二人兴冲冲道：“他是我们的好朋友，经常跟我们在这里一起做任务。也只有他会开这里的车。”
对于这个多出来的人，姜黎只好勉强答应。
佣兵三人小队租了一辆破旧的大别克，三排座位。或许是因为租金便宜的关系，那车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
干瘦的佣兵赵河负责开车，坐在副驾驶的光头佣兵与脸上有个小小“z”字疤痕的佣兵。一位叫罗威，一位叫罗莎。
兄妹俩长得很像，只不过一个是秃头，一个头发茂密。
罗莎先开始在车上叽叽喳喳，姜黎也因而得知了他们这么着急做任务的原因。
他们俩是自由佣兵，没有加入任何一个佣兵团体。在这个星球上也完成过不少任务，且得到了一些佣金。却没想到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这次接的任务实在是太难了，若是放弃这次任务，他们的信誉评级会下降，对日后再接任务有影响。
“不完成任务我们的评级会降低。”罗莎哀嚎道，“可能就没办法接取高信誉的任务了。”
原来佣兵也是要评级的，姜黎若有所思。
人类社会需要金钱，身为王，她也要考虑汇聚眷族后，该如何为眷族提供良好的住食。
成为佣兵倒是不错的主意。
她又接连询问了几个问题，罗莎对她知无不言。
姜黎得知。她现在所在的星球，是一个现在对于联邦来说，较偏远落后的星球。
百年前，联邦的军队彻底剿灭了这颗星球上包括王虫在内的所有虫族。
之后几十年过去，有学者声称这个星球存在大量金矿——甚至存在着顶级机甲必要的黑晶后，数千万的淘金者一拥而上，带起了对于这个星球的“淘金热”。他们妄图一夜暴富，而因为“淘金热”中无节制疯狂砍伐，导致荒漠本就占比众多的星球水土大量流失，变为联邦默认的“无用之星”，更不适合人类居住。
不过，彻底剿灭虫族？
——很显然并没有。
雄虫只会经历卵期，而王虫除了卵期外，还会经历幼虫期和化茧期。她的这具“身体”，在之前应该处于孵化后深藏于地下的幼虫期，以至于淘金热中的人类都没有发现她。
可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基因的记忆告诉姜黎，雄虫卵会与王虫卵一同出世，随后陷入沉睡。沉睡的雄虫虫卵一方面能作为王虫幼虫的补给食粮，一方面也可以在王虫破茧后，更迅速孵化从而来到王虫身边，因此它们必然和王虫卵挤在一起。
但，这个星球除了一位眷族外，她再没有感受到其他眷族的气息。
那么……她的其他眷族，又去了哪里？
姜黎还在沉思，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罗莎，突然没了动静。
接着，她颤颤巍巍，极其紧张的声音从姜黎身后响起：“大佬……我想问一个问题……”
姜黎道：“说。”
罗莎带着哭腔，贴在姜黎身后皮革被划烂的座椅上，小声瑟瑟发抖：“这里除了我们五个人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座位与后车厢之间并没有阻挡，坐在第三排的她，刚才似乎在后车厢里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不明人形。是幻觉吧？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
“窸窸窣窣。”包含在汽车引擎里，是布料的摩擦声。
被惊吓的罗莎，就差翻越车座，跳到第二排了。
姜黎侧身扭头，在最后一排座背的隔挡下，隐约见到白色的一角。闭上眼，又确认了下自己的精神网。
她：“……”
“不算是人。”姜黎诚实道。
罗莎差一点尖叫出声，直接抱上前面的座椅背。
她不敢回头，而姜黎看见，第三排的椅背被一只手扒住，之后缓缓探出一个头的轮廓。白发少年把白袍的帽子摘下，头发与同样颜色的帽子融为一体，露出澄澈蜜色的眼睛，和显得贵气的脸庞。
见王对他的出场露出不耐烦神情，他缩了缩身体，努力控制着眼睛——变成常见的黑。
鼓起勇气哭丧着脸回头，罗莎傻眼。
一个……人？
在后车厢里！
这位矜贵的漂亮少年，隐隐显露出单纯的无措。还委屈巴巴的。
见王正看向自己，晨曦努力发声：“陛……”姜黎连接精神打断他，他顿时露出委屈的表情，小声道：“我，爱……您……”
很明显，王不希望他在现下的场合称呼“陛下”两个字。
“……”
姜黎皱眉。罗莎如雷重击，石化呆滞。
前方通过车内后视镜吃瓜的，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人：“……”
罗莎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几秒后，她尖叫：“啊！严家小少爷！那位晨曦小少爷！”
听见后座上妹妹的惊呼，罗威扒拉上座位朝后看：“妹，咋了？！”紧接着，他也看清了晨曦的面孔，不由得震惊道：“我去！一个亿！”
几个月前，新闻说严家的小儿子，因叛逆离家出走，毫无音讯。爱子心切的严家家主——也是晨曦的父亲——严归，花一个亿的重金，希望能有人找到他的儿子。因为这件事，严家占了好几次娱乐新闻的头条。
那么，这位不学无术且随母姓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在这里？
捂住自己的嘴，罗莎忐忑不安——但凡经常上网，谁不知道严家小少爷已经失踪几个月，可是这位世家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佣兵大佬认识？必然有内情！
“……”
车停下了。
开车的赵河，下车抽了根烟。
晨曦乖巧地端坐在第三排。
车重新启动。
姜黎闭上眼感受精神波动，强行连接眼前眷族的精神。无数光点伴随着光丝呈现在精神网中，她找到属于这只虫族的精神点。
她的眷族们，可以得到完整吃掉的，第一个家伙的全部记忆。
而王虫是虫族的中心，是整个族群的大脑，拥有族群的最高控制权，可以毫无顾忌地探入每一位虫族的精神。
眷族的眼睛，就是王的眼睛，眷族的记忆，就是王的记忆。
姜黎看见——
它将一位名叫“晨曦”的白发人类吃掉了。
她用精神网下达命令：[从今天起，你就是晨曦。]
与此同时，姜黎精神网密布的数颗灰色光点里，有一颗灰点持续亮起，露出如白昼般耀眼夺目的光。
王虫与眷族不需要言语交流，只要王虫愿意，眷族就可以清晰感受到王虫所表达的含义。
王能赐予眷族恩赐。
因而——只要王虫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她的眷族。
必能通晓。
“……”
“是。”姜黎承认，“他是我的同伴。”
席九面色暗沉，望向姜黎：“他是谁。”
姜黎侧眸，疑惑看席九。
席九讥讽道：“您就当作是——您的狗嫉妒着别的异性……吸引了您的注意力，行吗？”
姜黎：“！！！”好可爱！
她忍不住摸了摸席九柔软的黑发。果然，她前世的好友没说错——养一只宠物真的很棒！
“哈。”席九浑身鸡皮疙瘩，“别随便碰我。”
“不用担心。”姜黎轻靠在他的耳畔，低声道，”他是我的眷族，之一。”
席九瞳孔一颤。眷……族？
他目光怀疑，将视线移到这少年的脸上。
——是“晨曦”本就是虫族，还是……虫族变成了晨曦？又或者更准确一点——这只虫族杀死了严家小少爷，从而变成了人类的样子。不，杀死人类不会让虫族变成人类，可若是那家伙，吃掉了人类……呢？
一时间，无数念头涌上他的脑海。
——难道，难道那个女人也……
晨曦只能委屈地看着自家陛下，对着一个人类摸来摸去。
不过，他的出现，显然为车内多了些八卦的气息。
罗莎悄悄用视线打量突然出现的晨曦，再转移到姜黎身上，心中产生了大胆的想法。
“等等，我知道了。”她嘀咕着像是懂了什么一样，瞬间露出一个异常开朗的神秘微笑。
诶，她一直以为大佬和那个黑发帅哥有不可言说的关系呢，没想到嗑错了。
不过……无论是狗狗和主人，还是傲娇少爷和佣兵，都炒鸡好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