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后
璎珞觉得王小五有些不同以往，也许是因为要离别吧！
可是孩子吓坏了，那么小的孩子里，眼睛里全是爸爸身上的鲜红颜色，他只顾着嚎啕大哭。
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的凄凉，自己的丈夫死了，可是他身上带着的东西除了手机就是关于另外一个女人的回忆。
璎珞一见杨菲，什么也没说，双膝跪在杨菲面前。
王小五把欧阳落带到了洗手间。
璎珞一出院就去找杨菲了。
“你记得那么清楚干嘛？为了来讨债啊？”
璎珞在做饭的时候，王小五只是沉默地在外面看着，王小五想从璎珞的动作里看出自己的影子，然后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喜欢璎珞，这么无条件的喜欢。王小五看不出来，他只明白的是，他这一生，都给了璎珞。
警察找到璎珞的时候，璎珞刚刚从超市回来，身后还跟着老谷，老谷嘴里还含着棒棒糖。
“不，有。我后悔过很多次，我想再也不见你，再也不管你，再也不听跟你有关的消息。我去结婚，我找个女孩好好过日子，我真的这么想的。可是，我一知道你出事了，哪怕一点点小事我坚持新生活的决心就又没了。怎么办呢？我想了很久，我想，只有你过好了，我自己才能过好。那你要怎么才能过好呢？”
那个护士笑眯眯地走到孙成和瑾儿面前，说：“是我，怎么了？要打针还是要吃药？或者其他服务？”
然后是老谷不满的声音：“弹珠还没打完呢！”
欧阳落刚走之后，璎珞就把老谷接回来住了。
“你认识欧阳落吗？”
“什么时候回来？”璎珞没有问王小五要去哪里。
“你求我有什么用呢？这是警察的事。”杨菲说。
杨菲使劲摇着孩子，叫他叫爸爸，可是他还是哭，杨菲伸手打了孩子一巴掌，说：“你叫不叫？”她开始不知所措。
王小五笑了，看了看璎珞，忽然笑着说：“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杨菲起来，走到璎珞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动声色的。她说：“你就是这样对他的吗？枉他到死都想着你，结果你却要我来为杀他的人解脱！”打完，杨菲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不该打你，万一动了你的胎气就不好了，毕竟，那是他的孩子。”
“还是那样！”孙成指着璎珞开心地说。
杨菲已经不是之前璎珞见的时候的样子了，面色苍白，没有表情，整个人呆滞而无力。
璎珞心里瞬时紧张起来，问道：“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菲不管，还是摇着孩子，摇着摇着，她就开始抱着孩子哭。
欧阳落叫杨菲等他一会，他就跟着王小五走了。
“那是真的，不是梦。”张姐说。
“挺好的。”璎珞说着话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王小五跟欧阳落是同一天离开的。
“不过，那时候你真是好，我特喜欢那时候的你，真的，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像当年那样呢？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谁挣也不行，拼得头破血流也得挣到手里。谁要是欺负你，那不得了，你能叫他下次一想到要欺负你就吓得尿裤子。我喜欢那样的璎珞，多带劲！不管是打仗还是骂仗，你手一挥，自己是自己的将军，自己是自己的小兵。”王小五忽然特带劲地讲起了从前。
王小五听璎珞这么问，挠挠头，笑了两声，说道：“说不定是下辈子。”
璎珞一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笑着说：“说了这么一大车的好话原来就是想让我做顿饭给你吃！王小五有出息了，敢使唤我了。”
但是杨菲知道璎珞，女人的敏感告诉她，这事肯定跟璎珞有关。
“给我做顿饭吧！”王小五忽然说。
“你起来吧！”杨菲对璎珞说了句，然后转身走到桌子旁。
“为了怀念。为了离开你的时候怀念。”王小五这么说话的时候显得无比深情。
“你可算醒了……睡了一天了。”张姐轻声说。
“现在不告诉你。”王小五卖着关子，然后话题一转，问璎珞，“以后你的宝宝出生了，你会不会跟他讲王小五的故事？”
璎珞接过来一看，是曾经欧阳落走之前她送给他的面纸，里面那枚戒指是前不久她还给他的。
璎珞呵呵地笑了，说：“你也笑了吧？该开心了吧？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叫你等到了，你比我好，我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了。还有，我求你件事，保佑王小五不要被抓到吧，现在在通缉他，最好他真的永远不要回来。”
老谷还是妈妈、妈妈地叫着璎珞，璎珞也不辩解，任由老谷叫着。
围观的人都啧啧地感叹这个生命太年轻，可是就没了。
几天后，也就是那年人们最后一次看见璎珞那天，她带着老谷在妈妈的墓前。
王小五仰头大笑，笑完问璎珞：“你猜我有没有后悔过？”
璎珞听王小五绕来绕去地说着，笑了，说：“从今往后，我都能过好了。”
王小五跟璎珞说话的时候老谷正在睡觉，一会打呼一会发出一点梦呓。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瑾儿问。
璎珞打开门一看，一个男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束花，对璎珞说：“现在，我可以进来了吗？”
璎珞的肚子已经有些显出怀孕的样子了，不过厚厚的衣服一穿还是不太明显。
一年后的秋天。
“有点。”
“我乐意。”
“靠！我怎么不能做护士啊？我就护士专业毕业的啊！”璎珞笑着说。
孙成和瑾儿找过她，梁晓天找过她，张姐和老石也找过她，但是谁也没能把她找到。
“确实，还是那样！”瑾儿也说，“周末来家里吃饭吧！可把你盼回来了！现在住哪啊？”
璎珞仔细看着他，想不起来自己认得他。
“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璎珞知道这事是谁做的。除了王小五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傻，王小五竟以为这世上没了欧阳落璎珞就能真的好好的过日子了。王小五想叫欧阳落永远回不来。
警察还没说完，璎珞就倒在了警察面前。
倒是璎珞，忽然问道：“他要走了吧？”
“不是拆迁房盖好了吗？住那！周末不行，我这个周末带老谷去看我妈。改天，改天你们来我这吃。搬新家还没招待过你们。”
“我是想流的，可是流不出来了。”王小五笑着说。
“哪件？”
医生开始在欧阳落身上检查遗物，最后只找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手机，一个是一袋面纸，里面还装着一枚戒指。
直到这个时候，璎珞才真的觉得王小五是来告别的，并且有着一去不返的意思。
就在那次之后，璎珞和老谷就消失了。
“欧阳落，他走了，在机场发生了意外。警察找你了解情况，不过我都已经给你澄清了，你有不在场证据，再说，你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张姐说完，看了看璎珞，又说，“还有个事要告诉你，你要挺住。”
璎珞睁着眼睛想了一想，忽然想到了欧阳落的事，但是又不确切，自己分明在睡着，难道是做梦？
王小五很久都没来看璎珞了，可是这不等于璎珞的事他不清楚，相反，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已经有警察在等杨菲，问她前前后后的事。可是杨菲不认识王小五，她看都没看清，现在王小五在哪里，她更不知道。
欧阳落身上只中一刀，却是致命的。
张姐把璎珞抱在怀里，慢慢拍着璎珞的背，说：“昨天你太激动了，你昏倒之后就开始大出血，到了医院，孩子就保不住了。别难过，没缘分，你跟欧阳落没缘分，跟他的孩子也没缘分。”
“你这以后一大一小的够你忙的。”
“你怎么做护士了啊？”瑾儿问。
璎珞依然拧着眉头，但是她不敢看张姐。
也许是做梦，璎珞浅浅一笑，说：“做了个很不好梦……算了，还是不说了。”
之后的某天黄昏，忽然有人敲璎珞的门。
孙成和瑾儿只是来看看璎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璎珞笑着看了下手表，说：“终于还是叫我等到你来！”
王小五哼哼地笑了两下，表示怀疑。
孙成和瑾儿带孩子去医院看病，病房里进来一个护士，把孙成和瑾儿看呆了。
璎珞没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谁知道，她想安安静静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带着孩子和老谷好好地过日子。
孙成嗯了一声。
王小五说了句你也一样就走了。
孩子哭得更大声，有人开始上前劝杨菲。
“是什么？”
杨菲只淡淡地看了眼，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杨菲说话也是淡淡的。
说着，璎珞又对老谷说：“叫亲爱的，然后说我爱你。以后每次来你都要这么说，知道吗？说完了，我给你买更多好吃的！”
“回来也不关我的事。”
那个晚上，后来成了璎珞和欧阳落的最后一晚，也是最后一面。
璎珞一边拍着老谷的头一边对妈妈说：“他现在叫我妈妈，我恨了一辈子的爸爸，最后成了这样。不过，他过得很开心，我想，他前半生应该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你可以放心了，他过得这么好。我也很好，我了解你的用意，你带走了欧阳落，连同他的孩子，你就是想叫我死心。嗯，这回你赢了，我是真的死心了。”
“什么时候？”
等到杨菲开始着急的时候，开始不住地打欧阳落的电话的时候，王小五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璎珞一开门，说了句好久不见。
“很多件了。我曾经为了挨揍为你流口水为你说谎之类的事太多了，不过我都记得。”
璎珞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懂了就拿着那两样东西离开了。
是孙成和瑾儿最先知道璎珞跟欧阳落分开的。
几分钟后，王小五出来了，并且旁若无人地去登机。
孙成跟瑾儿刚离开，王小五就来了。
“怀念，完全的怀念。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了？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只是想，我自己想的，你怎么能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呢？”
欧阳落被人在卫生间发现是因为他的血流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杨菲又把孩子抱到欧阳落面前，对孩子说：“叫爸爸，叫爸爸啊！使劲，你叫，爸爸就醒来了。”
“他昨天在机场被刺杀，抢救无效……”
说着，三个人都笑了。
等到璎珞醒来的时候，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张姐坐在她身边。
等到杨菲醒来的时候，看见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孩子，那一刻，她稍稍有些欣慰。
欧阳落死了。
两个人在机场相遇，相视一笑，然后王小五对欧阳落说：“我有点事要告诉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
“你怎么也不像以前一样呢？以前眼睛一直，嘴巴里口水能流到地上，现在怎么不流了？”璎珞拿着王小五开玩笑。
璎珞想了想，说：“应该会吧！在某些需要炫耀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曾经有个多么傻的王小五全心全意地帮助过他妈妈。”
“我知道是谁做的，虽然与我无关，却是因为我，我向你赎罪！并且贪心地祈求你原谅我，也原谅他。我知道，欧阳落也不想责怪那个人。”璎珞说这些话都是心里的话，这个时候她再跟杨菲说话彼此都能平和很多，因为要争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璎珞一愣，拧着脑门，继续想。
璎珞不想让王小五看出自己的心思，便坐在沙发上，歪着头摸自己的肚子，嘴里还随意地说着：“靠！宝宝，你看你这个傻叔叔现在多厉害，在你老娘面前人五人六的。”
王小五一走，璎珞又有些后悔了，应该多问几句的，比如他去哪里，比如他干什么去，比如他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当医生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杨菲的时候，杨菲一下子哭昏过去。
“意外吧？”
张姐拉住璎珞的手，然后把璎珞的手放在璎珞的小腹上。
他又说：“你跳楼那年，我去看过你，在你没醒的时候，我还送了一束花给你。我一直在等，等你的人生繁华落幕，然后我再进场。”
王小五在璎珞家吃完饭就走了。
王小五真想在自己知道的最后一面里拥抱一下璎珞，或者亲吻她，这是王小五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做却没能做的事。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把这要求提出来，他不是怕璎珞拒绝，他是拍璎珞答应，假如这么多年心里所想都实现的话，那么自己也许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了，他仍想心存希翼，他仍想再回来。
忽然璎珞眉头一皱，然后扯着嗓子喊：“老谷！猫和老鼠开始了！快点！”
杨菲没理会璎珞，她又走到璎珞面前的时候递给了璎珞一样东西，她说：“本来不想给你的，现在给你是看在你的孩子份上。”
“你是谷璎珞吗？”警察问。
孙成和瑾儿一听，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璎珞听王小五这么一说，瞪了王小五一眼，说：“话说得这么狠，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杨菲觉得不安的时候卫生间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杨菲当时手里的手机就掉到了地上，她的表情吓哭了怀里的孩子。
“是因为欧阳落走了吗？那如果他再回来呢？”
欧阳落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摇头下了这个判断，但是杨菲不相信，她哭着喊着说她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得能买得起任何东西，可是医生告诉她，她再多也买不到生命。
欧阳落竟然一直带着自己送给他的玩笑一样的面纸，还带了这么多年。
“没有。”璎珞揣摩着说。
老谷嘴巴一咧，开心地说：“亲爱的，我爱你。”
欧阳落那些鲜红的血液染得他的身体和卫生间的地面都红了，欧阳落也许从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里有这么多血液，而且颜色鲜艳。
璎珞在医院里又躺了三天，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出院了。
璎珞笑笑，拍拍了肚子，又指了指老谷，说：“他们就是我的以后。”
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璎珞是有些不舍的，这些年王小五在璎珞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这个朋友，璎珞从最初的不屑到今天的不舍，这中间的所有努力都是王小五一个在做，璎珞从未对王小五做过什么。璎珞心里有些隐隐的难过。
“其实你能说走我很高兴，真的，我本来以为你知道了他走了之后可能又会到我这里来说一些下半生之类的话，没想到你来说的是告别。”
可是在王小五面前，她又不愿意去问了。
王小五得意了，难得地得意了次。“就是要叫你意外。我还有叫你意外的呢！”
“后天。”
王小五不说话，坐在那里，一下一下地踢着地面。
“还有。”杨菲又说，“别幼稚了，我不会怨恨谁，也不会原谅谁，一切警察来办吧！”
“璎珞？”孙成和瑾儿不敢相信地小声叫了句。
“我是怕没有回来的机会了。”王小五看着璎珞说。
王小五一进门，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对璎珞说：“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璎珞奇怪地点头说是。
璎珞一下子坐起来了，双手用力按在肚子上，睁着显得有些惊恐的双眼，一声一声地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杨菲一听，忽然沉默了，本来她还有的怨恨一下子也消失了一样，毕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有欧阳落的孩子了。
临走的时候，璎珞站在门口对王小五说：“如果你还能回来，让我看到你过得好一点。不然你别来见我，你过得不好就等于在打我巴掌！”璎珞说话的时候语调很高，像是开玩笑。
“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孙成和瑾儿无奈地笑着说：“是啊，他们就是你的以后。你的宝宝快快长大，到时候跟我们家的那个一起上学！”
璎珞趴在张姐怀里，不掉一滴眼泪，不说一句话。
欧阳落给孙成打电话告别，说自己过两天回德国，孙成和瑾儿才知道了这件事。
璎珞眯着眼睛仔细听着，好像也想起了以前，呵呵笑着说：“我好像没老吧？你说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和我一起怀念呢还是告诉我你已经不喜欢现在的我了？”
“出去也好，好好过你的好日子吧！”
“孩子……已经没有了。”璎珞仍然在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