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成功看完单惟一所有的微博,得出如下结论:单惟一是阿加莎的铁杆粉丝,她的爱好是农艺,她暗恋着“你”,来北京也是为了“你”,她讲的“苦并快乐着”便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唯一”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你”是她心里的独一无二,第二层是她渴望“你”对她说出“你是我的唯一”。
“晚上我要吃韩式料理,还要喝果酒。餐厅我来订,你买单。”成功拉开车门,自己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我哥是个泳装摄影师,也是专和异性打交道。他很花心,可喜欢他的人还是很多。我最好的朋友也没逃过去,她……为了他自杀,现在都疯疯癫癫的,唉。她妈妈跑到我家骂,说我爸妈也有女儿,以后一定会得到报应,我会被一个花|花|公|子玩弄再被抛弃。”单惟一长长地叹了口气:“哦,成医生,你别误会,你是替女生们治病,你是护花使者,你不花。”
单惟一抱着头:“我不敢!他要是拒绝,我连念想都没了。”
“我当时都没和他说过话,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注意他。看多了,就像……认识了很久,于是……”单惟一羞窘得说不下去了。
成功神色停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这大概是他近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偷看我微博?”单惟一跟着成功一路小跑来到停车场,慌得满头是汗。
“进妇产科还要有理由?”成功忍着笑打趣道。
“看过他的《围城》!”单惟一回道。
“你笨呀,这只是个借口,你也可以举一反三,不借书借张碟,再不行,向他借个碗借个盘。”成功真想剖开面前这只脑袋,看看是什么古化石做的。
“大叔?”成功磨牙,他有那么老?
成功怔住。也许吧,念想没了,对于单惟一来讲,这几年的坚持什么都不是了。她不是不敢,而是输不起。
“他到现在也没女朋友。”单惟一壮着胆直视着成功。
“成医生看着和我就不是一个辈,工作这么好,长得又不错,肯定早就结婚了,孩子说不定都能打酱油了。”单惟一的脸部线条因微笑而放松,女子特有的柔软,像涟漪般一圈圈荡开来。
成功牙磨得咯吱咯吱响:“你哥是干啥的?”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是目标已确定,快快找他去吧!”滚,他再也不想见到这只单细胞。
单惟一欲言又止,她和他读同一个专业,他有的书她都有。
成功另外还诊出了别的症状:“你”不知道单惟一写微博,不然她不敢畅所欲言。写微博,一定是单惟一人生里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了。
“大二的时候,有一个劳动周,天天下雨,同学们都窝在寝室里玩牌,玩厌了,大家说玩个游戏。把系里帅的男生各自写在纸条上,揉成团,然后大家抓阄,抓到了,就是自己的mr right。我……抓到了他的名字。”
诸航的形象突然在成功的脑海里无限美好起来。她叫他“成流氓”。“流氓”这个词,听说有点色有点坏,但不可否认是性感的、酷酷的,很男人。流氓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流氓的后面都跟着一串的美女。而——妇女之友,听着就是个瘦不伶仃的男人,翘着兰花指,走路扭呀扭,嗓子捏着,像受过宫刑的太监。
单惟一摇摇头,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他们非常了解我,我都没……男朋友,哪有什么理由去妇产科。”
单惟一迟疑了一会儿,就钻进了车,系好安全带,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噗,鲜血喷薄而出,一天的腥红。
站在布艺店的橱窗前,闭上眼想象不久的以后,我们的小屋阳台养着什么花,沙发摆在哪个位置,衣架上挂什么款式的睡衣,窗帘用什么颜色,你有建议吗?
手机响了,绍华回电话了。
“喂,”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地刺痛了成功的眼睛:“你喜欢那四眼男哪一点?”
他也喜欢圣女果的,见色忘师,怎么就没说送他呢!成功愤愤不平地想着。
单惟一眼睛一亮:“我可以给他送圣女果,他最爱吃了,然后顺便借国考的资料,告诉他,我也准备和他一起参加今年的国考。”
“是呀,你和我哥差不多,就像是妇女之友。”
成功已经气若游丝了,再和单惟一说下去,他怀疑自己不是变笨就是要发疯。
“我……就是那个意思。不过,她们还说成医生大概喜欢我,有点妒忌,所以才整我的。”
“那就是,你紧张什么呢?”成功笑了,按下遥控钥匙,车门打开,他半倚着,好整以暇地双手交叉:“他们误会你了?”
“讲这么难听,你有上锁吗?”成功停下脚步,车钥匙对着单惟一的脸:“网络是个什么地方,你把自己扔进去,就像你在公园的湖里裸泳,你没有权利要求别人目不斜视。相反,别人可以声讨你有伤风化。”
“那你还玩什么暗恋,告诉他去,两个人挤一块,房租还能省一半呢!”成功没控制住火气,这几句话,是用吼的。什么年代了,不兴暗恋这玩艺。单身男女,见一面就直接上床。
成功想扯头发,想咆哮。眼睛有白内障吗,那种四眼还叫帅。
单惟一脸色大变:“我……又没写什么儿童不宜的。”
单惟一也笑:“我说她们韩剧看多了,到处迷大叔。”
哎哟,脸羞得如此时染了半边天空的晚霞。
我从你的租处走到我的租处,四十八分钟,我们真的很近很近……我很开心我来北京了。
“钱钟书先生教导我们:借书是恋爱的开始,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明天打电话向他借书,增加接触次数,时不时单独见见面,后面再见机行事。”
“你自己坐车回去,我还有事。”成功忙不迭地打发单惟一。
单惟一屏住呼吸,不敢摇头,不敢点头,她看不出成功是在说笑还是讲真的。
单惟一忙跑过来,怯怯地低着头,从眼帘下方偷偷看成功。成医生明明长得很面善,而且人又不坏,可是她真的有一点怕他。他一个凛冽的眼神,她就开始腿抖心慌。
单惟一原地踏着步,似是不好开口。
……
成功还算有点良知,挑了家中档餐厅,点了烤肉、海鲜还有一堆的山珍、蔬菜。吃饱喝足,等单惟一买好单,他假装没看见单惟一肉痛的样,说:“读没读过钱钟书的书?”
成功心口泛出一缕腥甜,慢慢地漫到嗓子眼。“我的工作好?”他咬牙问道。
成功咣地甩上车门:“不说拉倒!”
“要我帮你吗?”他有气无力地看着单惟一。她对别人没本事,却好像对他挺有办法,像块口香糖似的,黏着他就扯不掉了。
单惟一眼神倏地一黯,可怜兮兮地笑了笑,欠了下身:“成医生,再见!”
“于是,你就白痴似的为他来了北京。你动过脑没有,他要是不喜欢你呢?”成功戳着单惟一的额头,戳得单惟一不住后退,眼睛眨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