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帆帆仍在沉睡，丝毫没察觉身边的波翻浪涌，看来昨天玩得太累。
韦政委嘿嘿一笑，扔过去一支。卓绍华接过，掏出打火机，替两人点上烟。
少尉抿了抿唇：“我还不确定。我潜入他们内部邮箱，他们最近向美国频频发了好几封邮件，没有内容，就一个附件。附件是张画，明末清初画家石涛的《梨花图》，上面标了些数字，不知是尺寸比例，还是别的。”
“嗯！”卓绍华关上车门。
少尉发出惊呼：“首长，这不是……”
卓绍华气息紊乱得不成章法，他闭上眼，放纵手指留恋着诸航正逐渐发烫的体温，牙齿不着力度地轻咬着诸航柔软如樱桃般的唇瓣。不想用理智来束缚自己，不想掩饰自己的意乱情迷。人都有两面性，走出大卧室外的卓绍华少将应该是什么形象，不管，此刻，他允许自己顺从内心的索求。
“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卓绍华坐了下来。
在某些地方，同为天才型的诸航和西蒙有点相似。
少尉看看卓绍华，把满肚子的疑惑咽了回去。“诸中校是网络精英，她要是想甩开追踪，易如反掌。”
“别说话。”诸航喉咙沙哑了：“首长，快，深情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诸航无法淡定了：“首长，坏家伙在呢！”她真的是笨呀，怎么会挑这种时候提这样蠢的要求，这分明就是诱惑就是暗示。
他示意少尉坐下：“这两天有什么异常信息吗？”
“她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自信，除非傻子才做这样的傻事。人会对傻子设防吗？你就做一次傻子吧！追踪她浏览的网站、在论坛的留言、发送与接收的邮件。”
卓绍华坐下来，脸几乎贴上诸航的脸，免得惊动睡得嘟嘟的唯一观众，他的声音低得近似耳语：“怎么个深情法？”
卓绍华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诸航。
小喻想了想：“我有离开过十分钟左右，诸中校让我为西蒙打包点心。我离开的时候，悄悄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
在这沉默中，卓绍华消化着诸航的话。微含期盼的双眸，不像是梦呓。即使是梦呓，这孩子喊得多的是“好球”“帆帆”，从来没有他，他听着都有点小小妒忌。但她神情迫切，也不像是戏谑、撒娇。
足足有十分钟，卓绍华没有说话，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几封邮件。图是同一张，变动的是上面标着的数字，每一张日期都标得非常清楚，甚至精确到秒。图上还有题字：人说梨花白雪香，我爱梨花似月光。明月梨花浑似水，不知何处是他乡。
“拜托你了！”卓绍华回礼，然后又伸手与他相握。
卓绍华俯下身，温柔地啄了个早安吻。
“你回来时，发现录音是关闭的。于是，你怀疑自己可能是没按对键，是吗？”
出了大楼，东方跃出泛着鱼肚白，路灯陆续熄去，这座古老的都城正在抓紧时间浅眠。晨雾蒙蒙，空气清新得让紧绷了一夜的身体为之一震。
小喻在车中打着盹，卓绍华一靠近车，他就警觉地醒了。“首长，回家吗？”他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卓绍华，首长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人又疲惫又兴奋又沉重又感慨。
床头柜上搁着几本书，《0到3岁宝宝食谱》，彩图版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五本斯凯瑞的《金色童书》，他随手翻开，扉页上写道：斯凯瑞的童书以善良可爱的动物形象来模拟人类的行为，向孩子揭示日常生活的秘密。对于幼儿学习语言、了解自然界和社会生活、培养他们的观察力和想象力有着很大帮助，非常适合学龄前孩子阅读。
“就是含情脉脉、深情款款、你的眼里只有我……唉！”诸航想模拟一下，把眼睛瞪得溜圆，又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颊动来动去。诸航挫败得叹气。
“一切顺利。”卓绍华与韦政委握了握手。
瞧着这两张睡颜，他觉得，心里有一股东西，在隐隐地向上蠕爬，爬到喉咙口的时候，就爬不动了，凝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那是满足，那是幸福。
每一天，帆帆醒来，看到诸航在身边，第一个表情便是眼睛弯弯，眯着嘴笑。如果诸航不在，他会扁扁嘴，要哭不哭，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和诸航在一起，他会提许多无理的要求，还要诸航参与。卓绍华从外面回来，帆帆都要张开小手臂，要他抱一抱、亲一亲，说上几句话。卓绍华搜索全部的记忆，他和父母似乎从没有这样亲昵、肆意的时刻。每分每秒，他都在提醒自己，要尽最大努力去做每件事，不能让父母失望。唐嫂有一句家乡的谚语常挂在嘴边：锅不热，饼不靠。意思是你对孩子好，孩子才会和你亲。帆帆也许还不能表达自己，但他是个小人精，知道被爱，就可有恃无恐。
因为确定自己被这孩子爱着，所以自己也有恃无恐着。卓绍华在心里自嘲了下，这孩子轻易地激发出他内心的狂野因子，他不想抑制，任其燃烧……
卓绍华身子往后躺去，两眼紧盯着车顶。熬了夜的缘故，让他好像集中不了注意力。脑中突地一片空白，白也不全是白，倒像是黑白电影的结尾部分，有几个芝麻点在飞来飞去，看是看见了，却一个也抓不住。他觉得很累，筋骨都散了架，却又不敢闭眼，就怕闭眼的功夫，有什么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是他防不胜防的。
少尉怔住，首长的语气怎么像是请他做什么私事似的。
他对西蒙从来不敢轻敌。这种在电脑领域的天才人物，在因特网上有许多崇拜者。崇拜者们对西蒙的评价是古龙笔下的陆小凤，游戏江湖，风流倜傥，玩世不恭。金钱和美女，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其实不然，金钱和美女，他现在唾手可得。如果猜测不错的话，西蒙现在的兴奋点是挑战。随着密码设置越来越复杂，跟踪解码程序逐渐跟不上形势。想纵横武林，他必须升级他的跟踪解码程序。升级后，就要找个地方试水。
“一个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读社会学。”
少尉打开了文档，把几封邮件一一点开给卓绍华看。
“小喻，上次你和诸中校陪西蒙去长城，你一直和他们没分开吗？”
机房里除了机器浅浅的嗡鸣和隐隐的电流声，一切都很安静。六位成员在电脑前忙碌着，他没打扰他们，返身进了隔壁的监督追踪室。
小喻呵呵笑了笑：“是，所以我就没向你汇报这事。”
“首长好！”值班的少尉起身向他敬礼。
韦政委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眉拧成个麻花结：“美国二十世纪就开始进行网络战的研究和实践，它现在的盟友是韩国、以色列和日本。我们起步晚，要求‘情报共享’‘联合作战’，它们估计要设置障碍。周文瑾中尉写了一篇发言稿，是我们此行的一柄利剑，我寄予了厚望。努力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知道，胡子冒出来了，我一会儿就去刮。”
翻书的声音惊动了诸航，她翻了个身，不太情愿地睁开眼。
“收信人是谁？”
“是，首长！”少尉敬礼。
韦政委走后，卓绍华又站了会，然后出门折身进电梯，直奔顶楼“网络奇兵”的机房。
“嗯，你把文档给我邮箱发一份，继续追踪，有什么迹象，及时向我汇报，不要让他人转达。另外，你再跟踪下另一个人。”卓绍华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下一个ip地址。
卓绍华轻轻颔首：“对，是诸航中校。”每个从事“网络奇兵”工作的成员都有一个固定的ip地址，不管他在何处，用哪一台电脑，总部都能随时和他保持联系。每个人的ip地址在总部都有存档、加密。
短暂的沉默。
“呃，你很少抽烟，打火机不错呀，zippo呢！”韦政委惊奇道。
韦政委大笑：“你也是！”
诸航还在睡觉，和帆帆挤在一张床上。两人睡姿差不多，脸颊泛着红晕，趴着。衣服卷到了胸口，露出一截白白的肚皮，连呼吸都相互对应。薄被踢到了地下，幸好屋内的温度不低。
少尉回道：“超恒公司那边有了一点进展。最近，他们出台了一项新的搜索功能，目标直指百度和谷歌。他们的搜索功能里没有筛选出国家严厉屏蔽的国外色情和一些邪教网站，某些好奇的网友格外青睐。”说到这里，少尉停顿了下，似乎欲言又止。
卓绍华爱惜地把打火机收好，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诸航送的。”
“哎哟，到底是年轻人，有情调呢！我在家抽个烟，老婆凶得像个河东狮，说我迟早有一天会得肺癌，你瞧这都说什么呀，哪像夫妻，分明是仇人。”
卓绍华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手指从她宽松的睡裙下探进去，弹琴般自上而下：“我眼里有别人吗？”
诸航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抚摸卓绍华的脸颊：“首长……”意识逐渐清醒，两眼定定地落在卓绍华的脸上。
汽车出了大门，清晨的马路上车辆很少，因为少，马路显得比白天宽敞，因为宽敞，开起来特别惬意。
“嫂子那是疼你呢，你克制下，少抽点！政委，你这次去美国也要打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