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洗完头发坐到镜子前，理发师问：“想怎么剪？”
丛容迟疑了一下，“你记不记得我那个邻居？”
温少卿一听便皱起眉头，“怎么又要剪头发？”
温少卿看了看她的头发，“要剪到哪里？”
“是我爷爷奶奶住那里，奶奶在，父亲就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温少卿很快开口，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不过，丛律师是不是忘了按楼层了？”
温少卿摇头，“不用，我停职了不用上班，也不赶时间坐地铁就行了。”
温少卿笑而不语，弄得丛容更觉尴尬。
丛容也颇为羡慕地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跟绸子一样滑，真是让人羡慕啊！”
温少卿点点头，“是啊，送我去地铁站就行了。”
丛容头也没抬，一点也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她心虚，“干什么？”
丛容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却不再说话。
温少卿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边开口：“我不是自愿的，你强迫我。”
“是吗？你最近不是为了个医疗纠纷的案子推掉了不少委托，又开始接了？”上官易嘟囔完看向温少卿，“哥们儿，遇上什么事了？”
丛容和理发师俱是一脸黑线。
理发师一愣，讪讪地笑了一下，“丛小姐长得漂亮，怎么都好看。”
温少卿用拇指轻沾了印泥后并没有往合同上按下去，反而举到自己眼前，看了半天才开口：“不盖行不行，我想把第一次留到……”
丛容坚持，“冬天也热。”
一坐下周程程便开口：“温家是医学世家，颇有底蕴，家里都是医生，而且是军籍，军衔都不低。现在温家主事的是长房，他夫人和萧家主母是同胞姐妹，那个萧家你知道吧？不过温家是以医术传家，家教甚严，特别特别低调，迄今为止连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过，不过并不妨碍他强大的背景和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哥哥说，城南只有这么一个温家，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温家的话，这就是基本情况。哥哥还说，温家的口碑一向很好，教出来的孩子特别谦逊有礼，如果是跟你接触的案子有关系，建议你再核实一下。”
周程程颇有微词，“我倒是觉得她长发好看。”
温少卿走了半步靠过来，“丛律师为什么从来不接医疗纠纷的委托？”
“城南。”
丛容抬手随意摸了摸肩膀，“到锁骨吧。”
理发师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剪刀，“真的剪了？这一剪子下去后悔就来不及了？”
“嗯。”丛容抿了口咖啡，神色平静地低声开口，“他也恰好姓温，有个表哥也恰好姓萧。”
“……”温少卿被噎了一下，“我就不收你学费了。”
温少卿有家里的庇护，也许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从昨天到今天，大概都是她一厢情愿、多此一举吧。
丛容拿起车钥匙，“反正我要出去剪头发，顺路捎你一段吧。”
温少卿的嘴角抽了抽，“现在是冬天。”
“城南？”
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丛容一眼，继续喋喋不休地对温少卿说：“兄弟，你不要怕，她家暴你的话，你跟我说，她是律师，我也是律师，律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会帮你争取一笔很可观的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的！”
丛容一颗心又提起来，“不是，是当事人。”
温少卿摇摇手里的合同，欢欢喜喜地回答：“就是这个时间啊。”
丛容当然不会说被你撩拨得心慌意乱迁怒头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太长了，会热。”
她上班的时候多半都是大衣，浅色上衣加深色长裤的穿法，简单大气。室内温度高，此刻上身只穿了一件v领白衬衣，隐约露出锁骨，温少卿看看她的锁骨，视线又往下移了移，落在她腰间，他垂眸想了想，“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剪吧！”
果然看到上官易浑身一僵，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上了车，丛容边系安全带边问：“要去哪里？”
丛容想也没想，便伸手抓着他的手强行按了下去，然后扔给他一张纸巾。
丛容在他发现有诈前拉着温少卿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温少卿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丛容倒是不见舍不得，“我的发质本来就不好，留长了掉头发更厉害了。”
“听上去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温少卿故意顿了一下去看丛容的反应。
“你家住城南？”
丛容轻扫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答：“跟你学的。”
女孩子一向都看重头发，理发师难得见到这么果断的女孩子，一开口就要剪短，看了一下回答：“丛小姐的脸型和气质确实更适合短发，今年也流行锁骨发。”
上官易又仔仔细细地盯着温少卿看了几秒，“你知不知道丛容从来不接医疗纠纷的案子？这是她的第一次，你好好珍惜。”
周程程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嘴，半天才合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上次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丛容看着看着杂志，忽然心里一动，便拿出手机开始搜温家的信息，可信息寥寥无几，跟温少卿的情况也基本对不上。她又搜了搜萧子渊，萧家的信息倒是不少，也有八卦提到萧家主母有个同胞妹妹，但这个妹妹的夫家却没有提到。
丛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的数字压根儿就没有变过，忍不住在心里哀号一声，硬着头皮轻咳一声，伸手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楼层。
然后又指指丛容，“你看到她没有？她是律师，你给我剪多了，我就找律师告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后又继续，“反正我们那么熟了，又没有律师费的问题。”
丛容刚想翻脸，就有人敲门，然后谭司泽探头进来，“听说丛律师带了男朋友来上班，我来围观一下。”
谭司泽忽然扯着温少卿的衣袖，拔高声音，“手怎么了？丛律师家暴你吗？”
丛容无视他的胡言乱语，收起合同站起来，看了一眼他的手，知道他手受了伤不能开车，便主动问：“要去哪儿，我送你？”
丛容正暴躁呢，“走开！”
丛容把温少卿送到地铁站便去了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她进门的时候周程程已经到了。她正在修头发，看到她便从镜子里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不放心地对身后的理发师交代：“只修修发尾就好了，去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见不得人吗？”谭司泽无畏地挑衅，然后便把视线落在温少卿的脸上，“这不挺帅的，干吗怕人看？”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丛容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余光却扫到温少卿嘴角那抹颇有深意的笑。
半天理发师才理了理她柔顺的长发，笑着开口：“周小姐的头发又黑又直，让我剪我也下不去手。”
周程程吹完了头发探身看过来，“你在看什么？”
丛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父亲……也是医生吗？”
理发师还没什么反应，周程程已经不乐意了，“怎么又要剪短啊？好不容易留长的！再说了，短发多难打理啊？”
谭司泽立刻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大度地挥手告别，“去吧，去吧，好好约会啊！”
丛容呵呵笑了两声，冷眼看他，“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自愿的？怎么证明是我强迫你的？你有证据吗？你不知道律师从来都是只认证据不认人的吗？”
电梯门打开，上官易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丛容，又看了看温少卿，问：“男朋友？”
诱敌深入这种套路丛容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轻易上当，继续故作镇定地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心里却开始紧张。
丛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温少卿觉得新鲜，“你怎么胡搅蛮缠？”
丛容看着他越说越没谱，对着他身后扬着声音叫了一声：“熊京京，你上官哥哥在这里！”
周程程得意地冲她飞媚眼，“天生丽质，羡慕不来的。”
丛容极快地扫了温少卿一眼，怕谭司泽再说出什么来，开口解释：“不是男朋友，别乱说话。”
丛容愣了一下，摇头，“跟工作无关，是我自己打听的。”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一般关系，不然你干吗空出来一上午时间专门等他。”谁知谭司泽一点都不认生，笑着看向温少卿，“你说是吧，兄弟？”
丛容笑着去洗头发。
丛容没注意自己并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反而被他前一句话吸引，“什么时间够了？”
丛容无视他的胡言乱语，直到拉着温少卿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才放手，终于松了口气。
周程程回忆了一下，“那个医生？”
温少卿指指自己，“我就是那个‘医疗纠纷’。”
丛容懒得听他胡扯，直接扯着温少卿的手臂往外走，“谭师兄，你去忙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丛容扫了他一眼后便目不斜视地紧紧盯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每个律师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和不擅长的方向。比如刚才那个人他的强项就是打离婚官司，你非让他接刑事案件不是强人所难吗？医疗纠纷不是我的强项，所以不接。”
丛容一下子想起来周家在本地也是有些人脉的，便问了一句：“你听没听过城南温家？”
“别捣乱。”丛容看了周程程一眼，便低头看杂志。
丛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把印泥推到他面前，“盖手印。”
丛容想着温少卿的身份，出身医学世家，又是军籍，有个萧子渊那样的表哥，他的背景大概也不会多简单，一想到这里她原本打算宽慰他的话，便觉得多余，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丛容比画了一下，“剪短，到这里。”
“嗯……打了架自然要回家挨骂。”
周程程便出去给家里打电话，等她回来的时候丛容也剪好了，两人便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聊。
周程程想了想，摇头，“家里的那些事我一向是不管的，知道得也不多，要不我跟家里打听打听？”
周程程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打听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