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咱不当岳飞
可是如果不交出赵佣,朝廷岂能轻易相信一位手握重兵、还攥着皇位继承人的外戚真没有其他打算呢?在这种局面下谁都无法保证双方不会起什么误会,稍微有点沟通不畅大宋就会面临兵祸。
有人可能说了,你这是瞎扯,岳飞岳相公当年也是让百姓们交口称赞,不照样被皇帝和奸臣联手玩死了嘛。
“其它事可以忘,但先皇的恩典不能忘。没有先皇倾尽全力支持北伐就没有此时的三万新军,这个承诺不是本官要的,而是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在这方面洪涛圆滑多了,第一时间就把赵佣出手,只要不反对新皇帝登基、不质疑新皇帝的合法性,新皇帝就没有需求非把自己置之死地,一切条件都是可以谈的。
其次岳飞干预了皇位合法性,他念念不忘还活着的先帝,这玩意就是自己嘬死了。假如洪涛此时也揪着六皇子不撒手,张嘴闭嘴都是要替赵佣争夺皇位,不用太久几十万禁军就会扑过来,不把新军搞死誓不罢休。
“要是光老夫一个人回去,怕是朝廷里会有人说三道四,陛下也很难安心。”王韶不介意替小辈儿奔走,对于超堂里那些事儿他更明白,当下提出一个建议。
宋朝皇帝杀武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朝堂里也不会有太大反对意见。但杀文人绝对很麻烦,这是文人们的共识,谁都不许开这个口子。否则今天我们帮着皇帝杀了你,明天很可能就出来一个他,帮着皇帝把我们也办了。
这一仗直打到天边放白才逐渐平息,洪涛和王韶追出去七十多里,眼看前面出现了群山的影子,不得不下令停止脚步。
另外洪涛也是有私心的,目前自己的处境非常微妙。朝堂里的万人恨加全国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新皇帝眼中的大威胁和国家守护神。
王韶的意思洪涛听懂了,也不能苟同。封不封王已经不是个人荣辱问题了,而是对一件事儿的认可。
这不一样,非常非常不一样,岳相公和此时的洪涛根本没有可比性。首先洪涛是文人、岳飞是武人,仅凭这一点岳相公就输了一大截儿。
洪涛没有阻止王韶的大礼,也没推辞,此礼自己受之无愧。这份尊重是拼了命、花了钱、挨了骂换来的,根本不需要谦虚礼让。
“可惜陛下没有看到这一天,朝中的事儿王侯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吧?”
“……让郡王殿下跟老大人一起回京,这件事儿倒是本官疏忽了。”
都道人老奸马老滑,确实有道理,王韶在这时就表现出非常高明的处事手段。既然王诜已经答应送六皇子回京,再急吼吼的把人接走反倒显得心虚。如何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老头还是非常拿手的。
看看自己的骑军,追击战打到现在损失过半,而王诜所带的新军除了车厢里的武器少了很多、伤兵和尸体多了一些之外,还如昨晚一样整齐。
这件事儿不能颠倒黑白,也不能轻描淡写的略过。功劳必须记在神宗皇帝头上,谁也别想玩移花接木的把戏。
先帝许下的诺言让新皇帝兑现,还是个打破常规的赐封,很容易引起朝堂争论。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不如平稳度过,谈崩了对谁都没好处。
这件事儿不光是他,恐怕所有懂点政治的人都有深深的担忧,还特别不好解决。开国候一旦把赵佣交出去就等于放弃了手中最强有力的底牌,再也没有和朝廷谈条件的本钱。
“王侯莫急,郡王殿下此时已经贵为齐王,既然王侯要率军南归,不如先让殿下跟随新军,旅途也好舒适些。”
最后岳飞是平民,自己是皇亲,前者是外人后者是家里人。北宋皇族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格,在权力斗争方面非常克制,从来也不超越底线。
一想起这件事儿王韶心里就又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家都说新军所向披靡,可是真近距离看到新军作战之后,所向披靡已经无法形容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有两个,一位已经撒手人寰,另一位就在自己身边。和他们俩相比其他人只能算见证者和参与者,包括自己在内。
当初谁反对、谁支持都是一目了然,不能说打仗之前百般阻扰、打赢战争之后你们全摇身一变成功臣了,凭什么啊。
只要新军过了白沟河前面就是坦途,一日就能到大名府。有了那里的工坊,用不了几天又能变成一个月之前那支北上的强军,过了黄河往南一溜达就是开封城。
北伐说白了就是神宗皇帝主持、自己实施的一场局部战争,其中有推赵佣上位的意思,更多还是为了皇权和国家安全。
洪涛爱死驸马这个废物称号了,娶了个漂亮贤惠的老婆不说,又白拿皇家的住房和生活补贴,关键时刻还能保命,真是穿越人士的不二选择。
等自己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小说白话演绎经久不衰的目标之后,就等于又套上一层保护膜。只要自己不嘬死,谁再想针对自己都是难上加难。
王韶想说什么不用张嘴,一脸难受的表情就很明白。洪涛也不想和他绕圈子,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没有太多选择,自己的底线很简单,别搞秋后算账,军权马上就交。
这件事儿自己没法回去亲自和新皇帝聊,得有个中间人,目前看起来王韶最合适。日后新皇帝还得用他经略北方边境一段日子,待战事安稳下来再换人。自己也不着急回去,就在海河口等着消息,顺便还能震慑一下辽军。
“老将军不用担心,本官还没傻到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但本官也不会马上回京去任人宰割,有些事儿还需朝廷给出明确态度才好让人放心。比如延安郡王殿下和本官的出路,还有新军的安排。这件事儿别人去做都难以让本官放心,还得劳烦老大人跑一趟了。”
王韶手搭凉棚向远处的群峰看了看,很是不甘又无法辩驳。真如做梦一般,宋人几代皇帝、大臣算计了近百年的幽云十六州,居然在月余间就到手了,还差点抓住契丹皇帝。
要是这么一支军队跟着他转头向开封进发,自己、章桀和李宪都拦不住。种鄂还在固安和辽军磨呢,想拦也没能力。
“老夫在此替大宋百姓给王侯施礼了……”王韶听到洪涛的回答也是一愣,突然从马上跳下来高举双手深深来了一揖。
凉州、肃州、甘州和析津府顶不住新军的强攻,开封城照样没希望。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皇帝易位的问题了,而是大宋国还在不在。
在这种情况下退缩、低调、示弱都不是最好的自保之道,必须保持身上的光环熠熠生辉,哪怕新皇帝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诅咒自己出门再被马蹄子踩几下,也不能让民众太快忘了自己。
反正敌军已经彻底溃败了,再想收拢溃兵重新集结没有半个月不可能。人能凑起来,兵器、马匹、辎重全都丢了,光一人一马也没法打仗,所以这场大战基本就算结束了。
“齐王……对了,本官还有一件事儿需老大人向朝廷奏明。当初官家亲承北伐成功就封本官一字并肩王,天子无戏言,这个王本官必须要!”赵佣封王很正常,这也是皇家惯例,但这个消息让洪涛想起一件往事。
自己无法在朝堂上要求什么,但可以借用封王一事恶心恶心他们,也提醒世人记住谁才是真正的主使。假如当初朝臣都支持北伐,皇帝还用以封王打赌、以退位相逼吗?
洪涛闻言一愣,眨巴眨巴眼才想通。合算朝廷里那些人不光怕自己领兵造反,更怕赵佣在自己手里当招牌。想一想也对,没有赵佣自己就没有强力的起兵理由,古人对这名义特别看重。
面对王韶的质疑,洪涛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前面马上要进入山区,道路不熟地图上也没有标示,不适合孤军深入,万一中了埋伏跑都不好跑。
现在洪涛想也没想就把这场大祸给解除了,却把所有麻烦都担在了自己身上,再有人说疯驸马图谋不轨王韶第一个不答应。换成任何人站在这个位置上,恐怕都不会做得更好。
“此礼本官勉强受了,请老大人稍候,郡王那边还需费些口舌,本官去去就来。”
封王、封异姓王、封异姓一字王就是最大的噱头。越是不可思议的事儿老百姓就越喜闻乐见,可以演绎的素材也就越多。
南京道除了北部还有几座残留的辽人军寨之外,已经没有成建制的辽军了。现在最紧要的是通知朝廷赶紧加派兵马,在析津府一带囤积粮草、建立防线,随时准备面对辽军有可能的反扑。
“……此事老夫就无能为力了,王侯是不是不要再纠缠为妙?”王韶对王诜之前的表现只有赞许和佩服,但在这个问题上不敢苟同。
当然了,有个前提是公主人品得凑合差不多,若是换成寿康长公主,洪涛觉得不用等别人害,她就能在四十岁之前活活把自己折磨死,或者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