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所言极是
李世民怒火中烧，手指着苏晨质问：“人皆爱美，情有可原，何来罪责之说！”
“这世间哪个不是有多个伴侣！”
“何况我是一国之君，欣赏美人寻求新鲜有何过错！”
“这是后来之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荒唐，实在是荒唐！”
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哈哈哈，急了吧，戳到痛处了。”
“李世民：胡言，朕那不是好色，朕那叫扶贫贫困少女的特殊关怀！”
苏晨转向怒不可遏的李世民。
“陛下，我来自的后世。”
“那里一夫一妻，绝无三妻四妾之说。”
李世民被苏晨一番反驳，顿时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生出一丝同情之色。
苏晨微皱眉头。
“陛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对面的李世民忽然不生气了。
他的神情转变得极为自然，从初闻指责的愤怒，转变为不屑。
再由不屑变为同情。
现在又从同情转为微笑。
“原来如此！”
李世民大笑道：“这便是新罗的王，吃不到淮南的美味，所以才说味道不佳。”
“这道理相通啊。”
李世民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有些自鸣得意！
苏晨：“……”
电视机前的观众：“……”
“这其实也能理解，李世民打下了江山，难道就不能有点个人喜好么……”
“况且，他又没强迫谁，用现代的标准衡量古人，太过苛刻！”
“难道现在的男人就不爱美了吗？那些小鲜肉背后玩的花样不知比李世民高明多少呢！”
“这个理由定古代帝王的罪，确实有些勉强！”
“不过李世民最后那个笑让我很不爽，他笑什么，他为什么带着同情，靠，我破防了！”
“噗！”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妈的，就因为一夫一妻制，被祖先瞧不起了！”
“节目结束我就去ktv，点六个公主唱歌发泄一下！”
画面中的苏晨当然也明白李世民这一笑背后的含义。
他无奈地摇头。
但这个罪名，的确只是关乎个人品行的问题。
苏晨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缠，直接开口。
“第二条罪状。”
李世民抬头静静等待。
他也想了解后世对他有哪些质疑。
“篡改史书！”
苏晨话音刚落。
李世民的脸上并非愤怒，而是威而不怒。
他打量着苏晨：“后世说我篡改史书？”
苏晨点头：“正是。”
李世民右嘴角微微上扬，晃动身体反问道：“既然我篡改了史书，后世又如何得知？”
他再问：“若我篡改了史书，难道不会做得天衣无缝，非得留下证据吗？”
“况且。”
李世民说道：“历史本就是人为编纂，世人从史书中认识我，但你见我，便知那不是我。”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
不慌不忙地问：“但你又怎么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篡改史书，那些人是否与书中所记相符呢？”
“或者。”
李世民身体前倾：“与史书记载的完全不同呢？”
苏晨平心静气地回答：“史书本就是人记载，很难避免有人根据个人喜好来撰写。”
“别说陛下早已不在，就算陛下活在后世一千三百年后。”
“依旧有人骂，有人赞！”
李世民闻言，连连称赞：“好！说得好！”
“朕确实篡改过史书！”
李世民忽然开口。
他现在反而无所顾忌。
“朕篡改史书，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信吗？”
苏晨皱眉。
“很少有帝王会如此光明正大地承认篡改史书，而且还能找出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李世民不言，只报以微笑。
苏晨皱眉后，同样笑了。
他在笑李世民的每个想法和行动，都能为自己找到最合适的借口。
“陛下不会是想说，有些宫廷秘密，传出宫外会让百姓不安，所以篡改史书，以稳定军心，安抚天下百姓吧。”
“哈哈！所言极是！”
李世民拍手笑道：“所言极是啊！”
“你别把朕当成皇帝，把我当成百姓。”
“假设父母吵架，丈夫想休妻，开门发现孩子在门外偷听，作为父亲，会不会对孩子撒谎，欺骗他说没事，以安孩子之心呢。”
李世民接着说：“如果我们两人在这殿中的对话泄露出去。”
“被百姓听到片段，以讹传讹，那朕是否需要篡改史书，来安慰百姓，所谓的后世使者彻夜长谈，都只是虚幻的故事，一切一切都是朕的梦境罢了！”
苏晨眼神一亮！
不得不说，这李世民是他见过的，少有的擅长辩论的帝王！
他思维敏捷，选择对话的角度切中要害。
而且谈话之间，十分擅长触动他人的共鸣。
这样的皇帝，难怪能驾驭群臣，短短二十几年，就能开创贞观之治！
对于电视机前的观众来说，苏晨和李世民刚才的对话，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嘶，这么一听，唐太宗李世民虽有些狡辩，但也算个敢讲真话的皇帝！”
“没错，他至少不那么虚伪！我篡改了史书，而且我有我的考量，你能奈我何！”
“这事其实也好理解，我们公司老板都会为了安抚员工情绪而谎称公司业绩突出，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我能理解！如果我当了皇帝，可能也会篡改史书。有些事情，有些真相，终究是不宜公开的！”
中央电视台的直播间内。
工作人员们正忙碌着，唯有张导将帽子夹在腋下，连连鼓掌。
“精妙啊！设计得太精妙了！”
黄浩南台长诧异，转头看向这位曾共事于奥运会开幕式的老搭档。
“哪精妙了？”
张导感慨：“来之前，我还以为只是一档普通的访谈节目。”
“就算做到极致，又能怎样？”
“但现在看来，这深度简直了。”
“而且，两人对话的深度反倒是其次，关键是苏晨对这场对话的布局。”
“或许你们没察觉。”
张导一脸认真地说：“现在看，扮演李世民的演员看似略占上风，但实际上，他正被苏晨牵引着走。”
“苏晨每一步都在引导李世民展现全部性格！”
“你们台的主持人，就像个耐心的猎手。”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带领观众剥开了这位帝王的所有外壳，这种循序渐进的手法，让我惊讶啊！”
“老黄，别的不说了，今天节目结束，请务必安排我和苏晨见一面！”
张导眼中充满赞赏：“我一定要向他请教。”
旁边的刘导闻言，愣住了。
在这位张导面前，他都不敢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导”字。
这可是世界级的大导演啊！
现在居然要向苏晨请教？？
刘导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完了，完了。”
……
镜头里。
苏晨等待李世民“自证篡改史书”的清白后。
他微笑着看着这位雄辩家。
“陛下。”
“后人列出的，关于您的第三条罪状。”
“玄武门之变！”
五个字一出，李世民眉头紧锁。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瞬间蜷缩！
双手紧抓桌案，桌上的夜光杯底因他身体的震动不断撞击桌面。
发出阵阵声响。
苏晨却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
同时！
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一个个吓得屏息凝神。
“终于来了！”
“玄武门之变！”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条，你看唐太宗李世民的反应，好像触动了他的禁忌！”
镜头中，面对李世民此刻受刺般的神情。
苏晨平静地重复：“弑兄逼父，篡位不正，这就是陛下的第三条罪状！”李世民嘴唇颤抖，泪水盈眶！我华夏的英雄啊！
李世民全身紧绷。
因为玄武门之变，是他作为大唐皇帝多年来最不愿提及之事！
同时，也是他李世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那一天，成王败寇。
那一天，玄武门染血。
就看，是李建成的血，还是他李世民的血。
苏晨看着李世民。
面对后世指控的两大罪状，他都能微笑化解，甚至以诡辩技巧避重就轻。
但这条最后的罪状，也是最重的一条。
就像李世民的逆鳞，提及便令其色变。
镜头中。
在空旷的甘露殿内。
四周是红色立柱。
苏晨与李世民隔着桌案对视。
虽然沉默，但两人的面前仿佛有强烈气场在对抗，碰撞。
“我去，这就是大佬间的对话吗！”
“我能感觉到，如果我现在也在甘露殿，恐怕连头都不敢抬。”
“紧张！不过李世民就是李世民，苏晨这么戳他痛点，他居然只是伏案忍耐。”
“还记得第一期，那时的秦始皇嬴政直接拔剑砍过来了！”
观众们此刻同样紧张。
《典藏华夏》这个节目，就是让现代人与古人对话，解答观众多年的疑惑，带领观众重温历史，预见未来。
所以节目的代入感极强。
不少观众早已把自己想象成苏晨代入其中。
他们甚至设想，如果自己真的面对这些历史上璀璨的人物，会提出怎样的问题。
……
桌案吱呀作响。
终于，在唐太宗李世民强大的自制力下，他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他坐了下来。
这位被万国称为天可汗的皇帝，脸上出现一丝疲惫。
然后在苏晨眼前，这丝疲惫如传染病般均匀地扩散在唐太宗李世民的脸上，接着蔓延到他的身体，背脊，肩膀，乃至眼神。
苏晨忽然想起。
唐太宗李世民今年已年过四十，不再是那位二十多岁攻城略地的秦王李世民。
而是挺着肚子，日日如履薄冰的国君。
一个他人口中的天可汗。
“朕……”
“朕已经尽力挽回了。”
李世民的声音充满疲惫，这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