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要人（下）
许家命案，让临安城的百姓在舆论上分裂为多股派系。
认定此案乃是卫昭所为这一派，人数不见得有多少，声浪却是最大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放在此处，同样适用。
知府卫大人第一次针对的群体，便是他们。
衙门外的浓烟、木牌、告示，漓水街上的尸体，无一不在昭示，卫大人可不是吃素的。
舆论另一派，便是觉得此事与卫大人无关，乃是其他人所为。
真凶是谁，还得看卫大人能不能捉住。
知府衙门里两大高手，薛凌云与封祈，整日在城中排查江湖人士。
可见卫大人铁了心，要把许家命案元凶绳之以法。
舆论第三派，根本不关心命案是谁所为。
他们只为许家人的死，拍手叫好。
许家在临安府立足多年，手中的人命不知有多少。
仗着无人敢管他许家，逍遥法外多少年了？
如今惨遭灭门，便是天理报应，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不过以上三派的人数，加起来也不如第四派多。
第四派，可以称之为沉默的大多数。
许家人的生死，与他们无关。
凶手是不是卫昭，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柴米油盐、酸甜苦辣，才是他们的生活。
许家命案，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自己与亲人无病无灾，平安喜乐的宁静生活，才是他们的愿望。
只不过，这份宁静，被知府大人打破了。
坊间传言，卫大人这两日十分愤怒。
起因么，则是那位入城的绿衫姑娘。
卫大人手下两大高手，薛凌云与封祈，到处寻找江湖人。
城中莫名其妙死了好些个乞丐。
衙门口的两张告示，让百姓们看谁都不大像是人，而是行走的银子。
卫大人先前还不错的口碑，直线下滑。
清晨，临安城的百姓，看到了久违的卫大人。
他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表情冷漠。
这似乎是他从许家命案现场返回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出现在街上。
百姓们不禁好奇，他这是要去往何处，为什么没有骑马。
有那闲不住的人，觉得一定有大事发生，于是远远跟在卫大人身后，看他去往何处。
走了好一会儿，有人方才察觉，卫大人走的这条路，通往卢家。
卫大人去卢家做什么？
难不成许家人的命案，与卢家有关系？
卫昭走了一路，沿途跟着的百姓，越来越多。
等他到了卢府之外，背后已经跟了一大群人。
卢府护卫远远瞧见这阵势，心下吃惊。
不等卫昭靠近，便进门通传去了。
等卫昭站在卢府台阶下时，卢家三公子卢竣带着些人，立于台阶上。
“卫大人，好久不见。您若是想见家父，里面请吧！”
“卢竣，你卢家与七星北宗交好，不知府中可有七星北宗之人？”
“有自然是有，七星北宗常年有好手跟在卢家人身边做护卫。”
“我记得那位霍弋，是死了吧？”
卢竣顿了几秒，“他的事，卫大人不妨问问你那几位属下，他们比我更清楚。”
“许家命案，现场无打斗痕迹，凶手极有可能与许淮鹰熟识，且修为极高。百姓们据此怀疑，此案乃是本府所为。却不知，整个临安府，还有一方势力，也符合这一条件。”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群众与卢家众人，算是明白了卫昭的来意。
他怀疑许家命案，乃是七星北宗之人所为。
倒也有几分道理。
七星宗分裂，背后有许家与卢家撺掇争斗的原因。
南宗二宗不对付，卢家与许家也不对付。
这是整个临安府，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卫大人到来之前，两宗时常会有龃龉摩擦。
因为卫大人的到来，双方有了共同敌人，这才选择暂时罢手。
不难预见，一旦知府卫昭这个共同敌人消失，两家依然要明争暗斗。
遗憾的是，许家与七星南宗，已经成了历史。
七星南宗覆灭，许家实力大损。
七星北宗抓住时机，彻底抹除许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为报仇，二为卢家在临安府的利益。
可谓是一举两得。
命案发生的地方，在临安城外。
天璇山，也在临安城外。
七星北宗的人借着夜色下山，怕是没有几人能发现。
卫大人看着表情不善，想必这些天他的心情不怎么舒畅。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真凶。
卫大人可是从许家那里得了一大笔银子，现在轮到卢家出血了。
卢诫川这一次，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卢家的麻烦来喽！
普通人能看到卢家的劫难，卢家自己人，感受更为真切。
卢竑拉着个脸，往前走了两步，与卢竣并排。
“卫昭，既然你觉得凶手是七星北宗的人，上天璇山去找吴宗主啊！来我卢家做什么？”
卫昭冷笑道：“你卢家与七星北宗的关系，需要本府给你讲清楚吗？”
卢竣瞪了卢竑一眼，他怏怏地缩了回去。
“卫大人，我卢家与七星北宗交好是不假，但许淮鹰一家的命案，与卢家没有半点关系。至于您说的七星北宗那几人，我可以让他们出来见见卫大人。您放心，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三公子，你所谓的证据，是卢家的人证吧？”
卢竣表情一顿，“他们在我卢府从未出门，人证自然也在府中。”
“我怎么知道，你卢家是不是与七星北宗串通一气，欺瞒本府？”
“卫大人，我大雍依律治国，若是您一心认定他们与许家命案有关，还请拿出证据来。”
卫昭把幽影往地下一杵，眼神一一扫过卢家众人。
“三公子若是想要证据，便让他们随我去衙门走一遭，自会有证据摆在你面前。”
“听闻昨日薛凌云与封祈二人，满城搜捕江湖人士。我以为卫大人是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才去拿人。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卫大人您。”
卫昭忽然换上了一张笑脸。
“我只想让他们回府衙配合调查，怎奈这群江湖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拒不配合，便只能硬请了。”
“您也打算对我卢家人硬请？”
“三公子，念在你提供邓八月信息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面子……”
“卫大人！”
卫昭话未说完，卢竣突然大吼一声。
然而他的吼声，来得晚了。
围观百姓与卢家一行人，成百上千道目光，瞬间聚焦于卢竣身上。
这位神秘的九品中高手，邓八月，居然是卢竣告诉知府大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
邓八月到底是何人，与卢家什么关系？
围观群众一头雾水，卢家几人，却是惊诧万分。
别人不知道邓八月，他们知道。
漓州卢氏的顶尖高手，他们卢家的恩人，邓八月邓先生，是卢竣出卖给卫昭的？
卢翊从卢竣身后走到身前。
“老三，这是怎么回事？你前些日子两次去知府衙门，就为这事？”
“二哥，你信他的话吗？”
“怎么不信，除了我卢家人，他卫昭怎么可能知道邓先生，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翊与卢竣二人对峙时，卢竑转身进了大门。
面对卢翊的质问，卢竣闭口不答。
“老三，你说话啊！”
“二哥，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过些时日，我自会向你们解释清楚。”
卢竣在卢家的地位，仅次于其父卢诫川。
卢家人也早已将他视为下一任家主。
如今突听卢竣出卖邓八月，他们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两人说了没几句，卢府院内，更多人走了出来。
领头者，正是卢诫川。
昨日听闻府衙外张贴着邓先生的通缉令，他的震惊，已然无法用言语表述。
卢家上下几十号人一起商议，也没分析出卫昭从何得知。
现在，大家都有答案了。
居然是卢竣干的好事。
卢诫川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说什么和卫昭相熟，说什么联手保护卢家。
他给了卫昭如此重要的信息，卫昭便是这么回报卢家的？
上一次他戴着个面具，上门与老三见面。
自己已经允许老三去和他合作。
但只限于调动老三自己的力量。
谁知道老三会把邓先生的存在，告诉卫昭。
卢家最熟悉邓先生的人，便是老三。
他既然敢说出去，极有可能邓先生也真在临安府。
许家命案，也许真是邓先生动的手。
老三就不怕本宗怪罪？
不怕邓先生怪罪？
这老三，到底在搞什么？
众人看到卢诫川现身时，便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了。
卫昭也看到了卢诫川。
“卢老爷，可曾将你府中七星北宗高手带来？”
“卫昭，你不去捉拿许家命案真凶，却来卢家血口喷人，真当我桥梓卢氏好欺负不成？”
“这话本府就不爱听了，本府来卢家，便是为了寻找命案真凶，何来血口喷人之说？你们的觉悟，还比不上卢三公子。”
“卫昭，你什么意思？”
卢翊冷声发问。
卫昭笑笑。
“诸位也许还不知道吧，许家命案发现那天夜里，我曾经来过卢府一趟。就在你卢家书房，见过卢竣与卢诫川二人。”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讶万分。
敢情家主卢诫川，也出卖了邓先生？
卢诫川的吃惊程度，不比其他人低。
卫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三和卫昭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卢诫川只觉得他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