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庄宅牙人（上）
卫昭取回圣旨装起来。
他今天并不是来上任的，能到南城兵马司，纯属意外。
自己的房子被别人住了，他没有想到会成为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看着男子先一步离开的背影，卫昭能想到他要做什么。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卫昭和苏菱袖也走了。
他暂时不打算理会刚才嚣张跋扈的吏目。
休沐结束，他会回来。
现在对南城兵马司还不熟悉，兵马使和另外三位副兵马使都没见着，区区一个吏目就这么嚣张。
等摸清其中门道，在算这笔账也不迟。
眼见卫昭远去，薛正立马起身叫来一人，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吗？”
“大人，看到了。”
“那位就是即将上任的副兵马使卫昭，你去找王大王七他们的人，让尽快把这件事处理掉。新来的这位爷听说不好惹。”
“是。”
薛正派出人后，又提笔刷刷刷写了封信，差人送出去。
卫昭和苏菱袖离开南城兵马司府衙，一直跟在男子身后不远处。
他能看出来，男子不是故意侵占他的宅院。
有户部盖章的房契，意味着他也是花钱买的房产。
问题出在卖宅牙人身上，也就是那群职业中介。
宅院是三年前卖的，那群人是吃定了前身这个绝户。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来，这买卖他们稳赚不赔。
可既然自己来了，这事就不会简单结束。
男子快到大门口时，卫昭和苏菱袖加快脚步。
男子正要关门，一抬头看到卫昭，立马跪地叩头。
“大人，这宅院是您的，我现在就搬走，您今晚可以和夫人住在这里。”
卫昭冷声道：“留着干巴巴的床板，要我怎么睡？”
“大人，被褥枕头这些，我都给您留一套新的，您放心，小人是卖布的，这些都是新的。”
“原来是位小老板。开门吧，我先进去看看。”
“您请！”
男子开门，卫昭走了进去。
院子是大雍最常见的一进小院，中间栽了一棵槐树。
左手边是厢房，右手边是厨房和杂物房。
大门开在东南角，北面是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两间耳房。
对于一个四口之家，这院子很大。
卫昭还在熟悉环境，两个小丫头从正房里跑了出来，嘴里喊着“爸爸”。
先前见过一面的妇人，跟在她们身后。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当家的，这两位是客人？我去准备饭菜。”
男子一手拉着一个女儿，笑的极其苦涩。
“客人没时间吃饭，你收拾收拾，我们准备搬家。”
“当家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爹爹，我们要搬去哪里呀？”
“爹，我不想搬家。”
听到两个女儿的话，女人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当家的，为什么要搬家？”
“别问那么多，快收拾东西吧，我去前街叫两个人回来帮忙。”
女人没有动，两眼凝视卫昭。
“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抢我们家房子？你说，是不是你？”
女人语气凶狠，眼睛却是不争气的挤出两行泪水。
两个女儿见母亲哭了，也是跟着哇哇大哭。
男子把两个女儿搂在怀里，歉疚道：“卫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先去房内歇息，搬家的事我会安排好。”
“我不搬！”女人歇斯底里，“宅院是咱家花钱买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牙人的债钱还没还清就要搬出去？你让我们娘仨出去睡大街？”
男子刚才拉卫昭见官，气势汹汹。
面对自己妻子的质问，他却没有那股气势，只是叹着气颓然道：“娘子，我们被牙人骗了，这宅院乃是卫大人的房产。现在要还给人家。”
“卫大人？”
男子看着卫昭，“他是南城兵马司新来的副兵马使。”
眼前的青年居然是兵马司的人，女人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什么顺天府、六部府衙、内阁首辅乃至皇帝，这些人听着高不可攀。
对住在宣北坊的小民来说，他们都太远了。
南城兵马司就不一样了。
那是真真实实，每天都能在街上遇到的人。
女人想起自己刚才还对人家发火，心头一紧。
可再一想到自家宅院就要被他拿走，她心里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住。
“兵马司的人怎么了？一个副兵马使还能比顺天府的人大？还能比皇帝大？我们就去顺天府告他，不行就去皇宫告御状，这天下还没人能管兵马司的人了？”
“凭什么就要把房子给你啊？呜呜呜……”
女人嘴上不依不饶，可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她的骂声，逐渐变成了低声呜咽。
男子鼻子泛酸，极力陪着笑脸道：“卫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见卫昭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男子挣开两个女儿，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
“卫大人，您多多担待。”
卫昭看了一眼银锭，接过后拿在手里。
十两。
苏菱袖踢了卫昭一脚。
卫昭转头，见她眼眶红红，“你踢我干什么？”
“卫昭，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
“你为什么拿人家银子？”
“他们在我的家里住了三年，我收一点钱不是很正常。”
“你放屁！那是他们的错吗？他们明明是被人骗了，有本事你找那卖房牙人啊？”
“卖房牙人在哪？”
“在……我哪知道他们在哪里。”
卫昭给了苏菱袖一脑瓜崩，“不知道你还吼！”
苏菱袖脑门发疼，倒也清醒了几分。
卫昭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要不是自己踢了他一脚，估计还在沉默。
这也不像个要房的人。
苏菱袖捂着被卫昭弹过的脑壳，有点疼。
卫昭把银子揣在怀里，看着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刘余。”
“这十两银子我先收下，搬家的事先缓缓。休沐这几天，我住在你家，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大人您愿意住在家里，是小人的荣幸。”
“嗯，我也有点饿了，你们准备做饭吧，我等下在这里吃饭。”
男子一愣，随后赶紧点头，让自己的妻子准备饭菜。
女人虽然恨卫昭，听到暂时不用搬家，情绪也缓了下来。
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她还是依照丈夫的吩咐，做饭去了。
苏菱袖又踢了卫昭一脚。
“你干嘛？”
“你脸真大！”
卫昭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大啊！”
“卫昭，我看错你了。今天不应该跟你来的，你的包裹自己拿着。”
苏菱袖把肩上包裹扔给卫昭，转身就往外走。
卫昭跟了出去。
苏菱袖在门外等着她。
卫昭笑呵呵问道：“苏大姐，怎么不走了？”
“看你会不会跟出来。”
“嗯，你也看到了，我跟出来了。”
“卫昭，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这宅院你别要了，我给你重新买一座。”
“什么？”
卫昭很震惊，他没想到苏菱袖会给他买房。
雍京房价可不便宜。
没看出来，这女人还是个小富婆。
当然，他也没打算让苏菱袖给他买房。
“苏大姐，没想到你还是个富婆啊，以后我混的不行了，你包养我啊？”
苏菱袖咯咯笑道，“现在也可以包养你！”
“现在就免了，我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前途一片光明，用不着。”
“卫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真要住在刘余家里？”
“真的。”
“为什么？”
卫昭认真道：“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