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案牍房
三长老进屋，卫昭走向苏菱袖。
“你怎么站在门口？”
“谢捕头不让我进去。”
“站门口偷听不合适吧？”
“切，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我是怕里面的病人有个三长两短，去晚了。”
苏菱袖嘴上这么说，脚下却离门口远了些，站到了卫昭旁边。
卫昭会心一笑。
“葛小桓吃了七绝散的解药，难道还会有问题？”
“你管得着么？”
“我——”
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哼！”
苏菱袖一挺胸，很是傲娇。
两人距离拉近，卫昭打量着她。
她比自己低一个头，圆圆的鹅蛋脸，嘴唇红润柔软，鼻子挺拔，眉毛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
卫昭目光往下。
苏菱袖穿的是六扇门的捕快衣服，深褐色打底，胸前绣着银色纹路线条。
腰间皮带束腰，还挂着一把小匕首。
也因为这根皮带，将她微胖身材最大的特点，突显了出来。
卫昭不自觉就多看了两眼。
“卫昭，你往哪看呢？”
“谢姑娘怎么还不出来？不知道葛小桓有没有事，我上去问问？”
卫昭抬腿就要走，苏菱袖眼疾手快，把他扯了回来。
“呀，苏小姐有事？”
苏菱袖脸蛋飞来两朵红晕，仰头恼火地盯着卫昭。
被他一问，苏菱袖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却说不出来。
两人贴的很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那个，苏大小姐，我还是个伤号，你要不先放开？”
苏菱袖松手，“你能出来乱跑，恢复的够快啊！谢捕头不会让你进去的，建议你回屋去等吧。”
卫昭道：“不用，就在这里等。对了，我听说你医术高超，从哪学的？”
“从师父那里学的。”
“你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师父。”
“不愿意说？谢姑娘也没告诉我，挺神秘啊。江湖上以医术见长的就那么几号，看来你不属于他们，野路子出身？”
苏菱袖白了一眼卫昭，没有理他。
两人在外面等待谢月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卫昭旁敲侧击，苏菱袖就是不说自己的师承。
站了快一个时辰，谢月华终于出来了。
只见她柳眉倒竖，杀气腾腾。
就差把“我要刀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看的卫昭心中一惊。
这是，知道谢家的仇人了？
小姑娘真是藏不住心事，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看见卫昭和苏菱袖，她的脸色缓和下来。
“卫昭，苏姐姐，让你们久等了。”
“看来你知道了不少信息。”
谢月华没有说话。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谢月华道：“我要去一趟案牍房，有劳苏姐姐照顾屋内病人。”
“放心，你去吧，里面的人交给我。”
卫昭道：“谢姑娘，案牍房里面有没有对江湖门派的资料？我能不能进去？正好我想找点东西。”
“有，你随我来。”
“卫昭，你身上有伤。”
苏菱袖提醒卫昭。
“不碍事。”
“你就逞强吧，留下一身疤痕，看你怎么办！”
苏菱袖一甩手，进了屋内。
卫昭直摸后脑勺。
谢月华心事重，也没觉得苏菱袖语气有什么问题，带着卫昭去了案牍房。
关飞主办癸字号监牢案，六扇门上下都知道。
谢月华带卫昭进案牍房，守卫简单询问后放行。
案牍房内立着一排一排木架，上面摆满了书册，每一小格前，挂着一块刻有年份的木牌，标记这些卷宗是哪一年成文所载。
“卫昭，江湖门派的信息，在最后一排。”
“好，我去看看。”
卫昭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大雍自太祖皇帝立国至今，已有一百二十余年。
这里关于江湖琐事的记载大概只有一百年。
卫昭寻找着乾祐三年的牌子。
负荆盟是乾祐二年被执剑人所灭，如果有关于这件事的记载，成册时间应该在次年。
骆丹峰说的话透露了一个信息。
对方不顾一切想杀死自己，似乎是因为看见了他的剑招。
也就是他喊出来的幽冥斩魂剑。
卫昭自认为对江湖门派还算了解，却也从没听说过这招剑法。
雷火弹与七绝散均与负荆盟有关系，不是巧合。
负荆盟曾是是江南一带武林门派联盟，其中不乏小门小派。
被执剑人消灭之后，里面的门派不复存在。
有的彻底消失，有的像霹雳雷火堂，换了新的名字。
现在是乾祐三十年，过去了二十七年，时间不短也不长。
幽冥斩魂剑如果出自负荆盟，应该会留下线索。
卫昭在木架之下席地而坐，翻完了乾祐三年之前的武林事件记载。
然而看了好半天，并没有发现相关记录。
谢月华也还在，卫昭继续开始在其他年份寻找。
两个时辰之后，他伸了个懒腰。
谢月华依然在木架中间，他还是一无所获。
乾祐前十五年的记载他都找了，没有看到幽冥斩魂剑几个字眼。
不过，也有可能是翻得太快没留意。
太阳即将落山，案牍库内光线逐渐变暗。
卫昭起身往前走，经过木架尽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木架最底下一格，扔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册子。
其他书册都是蓝色，一个黑色书册，很是显眼。
这一格也没有标记时间，不知道是哪一年。
卫昭好奇，蹲下取了出来。
黑色封面上什么字都没有。
他翻开第一页，其上写着“景朝武将拾遗”六个字。
前朝武将的记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翻开第二页，卫昭恍然大悟。
原来记载的是一些武将擅长的武功招式，分类在江湖中倒也不奇怪。
随意翻了几页，他忽然停了下来。
白秉正，景朝三品龙骧将军，御前侍卫大统领。
九品，使剑，招式不详。
死于其剑下，伤口多有冰霜。
一页纸，三行字。
卫昭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是他唯一看到记载招式不详的人。
他想起了和骆丹峰交手的场景。
对方使出幽冥斩魂剑时，他浑身发冷。
那种冰冷，与气温低体表感受到的冷完全不一样。
被幽冥斩魂剑锁定，是从内而外的冰冷，自己的速度也会变慢。
他一直以为走出铁门后，是因为身上伤口多，血液浸透了衣服。
但现在卫昭却觉得，其中是不是混了别的东西。
比如融化的冰水。
“卫昭，准备走了。你找到想要看的东西了吗？”
卫昭放下手册，“没有发现。你呢？”
“找到了。”
谢月华脸上的怒气不见了，这会儿看起来很平静。
“找到谢家的仇人了？”
“嗯。”
“需要帮忙就开口，当然我也可能帮不上什么。”
谢月华眉头舒展，总算有了笑意。
“谢谢你，卫昭。”
“不用谢我，我这条命可是你救的。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呢，何况救命之恩。”
“我救你，是出于私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目的不重要。”
“浮屠是什么？”
卫昭一愣。
这个世界也有佛门，不过影响很小，只在虔州存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虔州一个门派的说法，你只要知道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就是了。”
“那好，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找你帮忙。”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两人离开案牍房，天已经黑了。
回到小院，吃过晚餐，卫昭跑到了苏菱袖房间。
他有话要问。
一进门，卫昭直接道：“苏大小姐，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我身上是不是湿透了。”
苏菱袖警惕地看着卫昭，“你问这个干嘛？”
“你看，我身上伤口都被你涂的这玩意盖住了，也不知道深浅。我怕伤口太深，留疤痕。”
“那你不用担心，有本姑娘的秘方，三天之内只要安心休养，伤口肯定能愈合。”
“我衣服那么湿，是不是流了很多血？”
“不全是，你自己是不是掉到水里了？还是被水淋过？”
卫昭双眼发亮。
要的就是这句话。
骆丹峰的幽冥斩魂剑，极有可能与白秉正有关系。
欣喜过后，卫昭却发现这条信息用处没有想的那么大。
妈的，还得研究研究这位白大将军的事。
前朝旧事，也不知道要上哪去打听。
这边卫昭在沉思，苏菱袖反问道：“卫昭，你怎么不说话？”
“哦，在想身上的水。可能是我昏迷之后，地下潮湿引起的吧。”
“也许吧。”
“多谢苏小姐答疑，告辞！”
“哎，卫昭……”
苏菱袖话还没说完，卫昭已经不见了。
“受了伤还跑这么快！”
卫昭着急离开，是想跟三长老打听一下前朝的事情。
他的年龄摆在那里，或许知道些什么。
走到小院中间，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卫昭，你有空吗？”
谢月华站在门口。
“有啊，谢姑娘有事？”
谢月华顿了顿，轻轻点头。
卫昭走了过去。
谢月华忽然抓住了他，一跃飞上屋顶。
几个起落后，两人停在一处塔顶上。
夏日的夜晚，风都是热的。
卫昭看着脚下的塔，惊异道：“谢姑娘，这可是太常寺的望天塔，皇帝祭祀用的。被人发现乐子就大了。”
“你害怕？”
“我当然不怕，我是怕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这附近一般也没人来，你想待着也行。不过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卫昭，你可知我谢家仇人是谁？”
卫昭愣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