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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高俅,危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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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从南面过来?”

    “太尉,大阵四面的胸墙都已经修筑完毕,都用麻袋负土垒砌,还浇上了雪水,现在冻得坚硬,再也不怕甲骑冲击了!”

    大营之外的壕沟鹿砦间,已经清出了几条直通寨门的道路。这是准备万一高太尉的兵马败退,可以迅速接应他们退入营寨死守。团练兵的死士就在壕沟和鹿砦当中候着,等着接应完败兵,就立刻将道路封堵。

    李永奇马上给出了撤退路线,苍山和黎阳监都位于卫州境内,距离淇河战场不远。两处都算是险要,特别是后者乃是一处重要的钱监,也就是铸造铜钱的所在,自然有坚固的城墙保护。

    韩肖胄的脸色煞白,额头上,背脊上都是冷汗。他挥了挥手,让岳和告退,然后又让人把宗泽从淇河对岸的战场上找来商量对策。

    “他们在喊什么?”韩肖胄问。

    “团练使,有大队辽狗的骑兵从南而来,已经到了大营十里开外!其间仿佛还有辽主的大纛!”

    能够披上好甲的兵士,毫无疑问是精锐战士!

    宗泽说着安慰的话语,心里面其实也没底。他也不怎么懂军事,怎么知道高俅的灵州兵到底有多厉害?

    听到报告,韩肖胄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为何背盟?”高俅又问。

    “那些骑兵看着也非常高大,一定是辽主的御帐亲军……不会错了,辽主来了!”

    “大辽万胜!高俅授首!大辽万胜!高俅授首……”

    不过帐中的李永奇和杨可世二人却忍不住叹息起来。高俅的忠心,换不回他们三人的前途啊。此战之后,他们大概都逃不了一个“海州安置”的处分。

    ……

    “叫他别出去,他偏偏不听!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这边两万多人也要跟着陪葬吗?”

    高俅的身子摇了摇,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菜,还是李永奇和杨可世眼明手快,上去扶了一把。

    “没有,不过却有大队骑兵接近大营!”

    “淇河大营方火起,浓烟滚滚,已经烧了一会儿了,应该不是在烧浮桥!”

    “也只能如此了!”宗泽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副乌云压顶的样子。“团练,看着天色又要下大雪了,倒是可以掩护咱们撤退。”

    他的觉悟和武好古就是不一样,主动要求背黑锅啊!

    河西大营也已经处于最高的戒备之中,不仅靠这河岸的营墙上立满了披着纸甲,顶着皮盔的战士,另外三个方向上的围墙上,同样也立满了团练军的战士。

    就在这时,武松忽然撩开帐帘冲了进来。这个跟着高俅久经战阵的汉子,少有的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高俅现在可是大宋朝的擎天柱、紫金梁啊!他要是被砍了脑袋,大宋江山还能靠谁来保?靠武好古那个奸商吗?

    走在辽军阵前的是十几面迎风招展的大纛,其中一面尤其巨大,正是象征着契丹皇帝的日月神纛!

    “快,快去看看!”

    高俅横了多嘴的李永奇一眼,“胡说!和谈乃是高某一人所为,官家是受了高某的蒙蔽!”

    “回禀团练使,小底们没法靠近,不知是不是辽骑,不过在他们前方开路的远拦子马都是辽狗……”

    “就是从南面开来的!”

    “日,日月旗,来的是辽主!”

    “可听见交战的动静?”

    “来不及了,火那么大,大营一定陷落了,咱们赶紧撤吧!如果晚了,等辽人的兵马汇聚,俺们就哪儿也去不成了!”

    “太尉,昨日的战果和损失计点好了,所获甲首有1023颗,生俘55人,获战马65匹,铠甲具装上千副。我方共有449人阵亡,重伤206人。”

    “回禀太尉,已经问过了。”

    “团练,不至于如此吧?高太尉所部灵州兵都是精锐……”

    “那高太尉……”

    “审问过俘虏了?”

    那个是高俅的头?

    “快,快扶某去看!”

    “辽,辽主!?”

    高俅被两人扶出了帐篷,面向北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粗大的烟柱拔地而起,升到了半空之中。看看方向,再估算一下距离,差不多就是淇河大营在烧了。

    高俅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这下韩肖胄和宗泽都慌了神。能不慌吗?大辽皇帝从南面开过来了!南面二十里开外可是高俅所部和辽兵血战的战场啊!现在辽主带着大兵气势汹汹杀过来了,那高太尉岂不是为国尽忠了?

    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淇河西岸大营以南十数里外的战场突然安静下来,给淇河大营中的人们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撤?往哪里撤?”高俅紧张地问身边的几人。

    “太尉,太尉,北面淇河大营方向火起!”

    “太尉,您别这么说,议和是官家的意思!”

    这样一来,淇河大营的这边的两万多相州团练就孤立无援了。

    “好!事不宜迟,立即召集各部……对了,还有高师严留下的一百余骑(是属于灵州步兵的轻骑,被派出去侦察,在高俅出发后才陆续回营),都带上吧。等回来相州,也给他们分了田地,配上好马好甲,训练成具装甲骑!”

    韩肖胄都快变成韩跑跑了!不过会跑也是本事啊,而且人家跑一次就进步一点,虽然屡败,但还是可以屡战不休!

    “往西,先退往苍山,再退位黎阳监。”

    岳和摇摇头,“十秀才,没办法啊,外面都是辽狗的远拦子马,根本突不出去!反倒是又折了几个兄弟!”

    “汝霖,不行了,该撤了!”韩肖胄叹了口气,“天不佑大宋啊!高师严多半殉国了,我等也无回天之力,不如且退回相州,整军再战吧!”

    韩肖胄和宗泽都好像挨了一蒙棍,顿时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一环围墙后的浮桥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层的柴草,随时可以付之一炬。

    就在韩肖胄化身韩跑跑,带着他的两万余相州团练军弃了大营,落荒而逃的时候。指挥部队苦战了一夜的高俅,正坐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面,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部下在做汇报。原来这边的战事也告一段落了……

    高俅抚着额头,“高俅误国啊!都是高俅误国啊……”

    “什么?”被称为十秀才的韩家人吸了口凉气,再也顾不得读书人的矜持,上前拽着岳和的手腕,就拖着岳和向韩肖胄所在的大帐飞奔而去。

    “大队骑兵?是辽狗吗?”

    韩肖胄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又有人来报。

    韩肖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就带着一样手足无措的宗泽(从宗跑跑成长到宗爷爷也是有个过程的)登上了大营南面的一处高台。

    岳和带着他的三十几个兄弟(昨天这时候他还有六十几个手下),又一次被契丹人的远拦子马给撵了回来,从吊桥上通过,进了戒备森严的大营。一个“胄”字辈的韩家人就在营门内等候,看到筋疲力尽的岳和就上去发问:“怎地?寻到高太尉了吗?”

    忽地有数十骑从辽军阵列中飞奔而出,当先一人手中还举着一根长枪,枪尖上还挂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也不知道是谁的?这数十骑很快奔到了淇河大营西营附近,接着就发声大喊起来。

    “大营出事了,得立刻回援啊!”

    “什么?你说什么?”高俅也猛地从一张可以折叠的天津交椅上站了起来,哪里还有一点睡意?

    而好马通常是配好的具装和全装甲士的,好马力气大,能驮得了更大的负重嘛!

    “被俘的辽狗都说是辽主得了500万缗后决定背盟,还用这500万犒赏三军,激励士气……”

    一个韩家的子弟抖着声道:“团练,他们,他们在喊大辽万胜!高俅授首!高太尉他……”

    淇河两岸的战场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战役并没有结束,在河东营寨最后的一环围墙之上,相州团练军的战士全都依托胸墙,披甲而立。上了箭镞的天津弩已经架在了胸墙之上。战士们的头顶上还搭起了防箭(抛射)的战棚。大队的辅兵拿着木盾和直刀,在一环围墙之后,同样在等待敌人的进攻。

    韩肖胄和宗泽带了几个月的团练,虽然屡北屡战,但是眼光还是得到了提升,一眼就看出从南面逼近的骑兵是精锐了。人家骑的马看着就大只,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不是精锐怎么可能?

    “好!”高俅重重点头,“就这样!全军向西突围,撤往苍山和黎阳监!”

    韩肖胄和宗泽当然不可能没事儿放火烧自己的营寨玩了。淇河大营火起只能说明大营出了问题,很可能已经被辽人攻破。

    已经用不着望远筒了,用肉眼就能看见不下万数的大队黑色的辽骑,铺满了被白雪覆盖的平原!

    大观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凌晨,当持续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变成了中雪小雪的时候。周遭战场的惨烈厮杀声,渐渐的消失了。辽人对淇河东岸大营的进攻,也在“一环”围墙前戛然而止了。而在淇河西岸大营以南约二十里外,持续一夜的战鼓轰鸣之音,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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