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安得房奴兮（三）
这些兵，到底能不能用？能不能大用？
现在的问题，只是怎么训练他们，怎么鼓舞他们的士气，怎么让他们别学坏了……
而张叔夜对于大家的低落情绪，也没什么办法。除了以身作则，每天最先一个起来盯着他们收拾出发，每天等他们睡觉后再安寝之外，就是在一直默默观察着他们。
赵佶点点头，“高俅，你带来的人，先叫他们休息一日，后天下午，朕要亲自校阅。潘卿，牟驮岗的行宫可以启用了吗？”
武好古这个时候已经在上京的途中了，并且已经到了沧州州治所在的清池县，还在馆驿见到了知沧州事施国忠。
可是这些不久之前还是农夫的府兵，虽然士气不高，还老哭鼻子，还有人企图逃走。但是一天七八十里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也没人提出要赏钱……这等吃苦耐劳的作风，倒是比正牌的禁军要强一点了。
牟驮岗演武的日期已经定好了，就是建中靖国三年正月初十到正月十三。一共四天，赵佶将会亲自点验骑士，并且观摩房奴猛士们的一百里负重跑步。
所以就找来了兵学司解散后一直守选的张叔夜，让他去接替纪忆的职位。
“回禀陛下，已经可以用了。”潘孝庵奏道。
施国忠将朝廷可以会在西北用兵的消息告诉了武好古，面对武好古的追问，施国忠又道：“王厚被召还了。”
原因无他，这些府兵没有认真操练过，怎么可能自己就变成精锐？
“尽力而为吧！”武好古道，“可以用兵的地方那么多，何必去和西贼死磕？得不偿失啊！”
“都有些等不及了！”赵佶兴奋地说，“高俅，潘卿，你们说说，等那些猛士挑选出来，给谁去统领？”
“看来又要来一次熙河开边了……”武好古摇摇头，“王子纯开的这局很不好收拾啊！”
……
赵佶笑了笑：“此事尚在谋划之中，你们不要外传。等过些日子武好古来了，朕还想听听他的意见。”
“王禀的确堪用。”赵佶点点头。王禀是开封禁军系统中为数不多还能一用的军官。而殿前猛士是有护驾之责的，交给西军将领统带，赵佶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可是目前来看，宋军根本没有这样的战斗力。只能采取重兵缓进的战士，步步迫近兴庆府，并且在兴庆府城外打一场以劳击逸的决战，即便取胜，也无力再去攻打兴庆府坚城了。至于西夏军队城防作战的能力，那是不用怀疑的，历史上成吉思汗六征西夏，到死都没能看见兴庆城落！
“宣赞。”施国忠眉头一皱，“这话……能当着官家说吗？”
在武好古看来，北宋压根没有灭亡西夏的实力——要灭掉西夏，北宋军队的战斗力必须大大超过西夏军队。这样才能以较少的兵力迫使西夏军队收缩，放弃野战。如此宋军才能通过掠夺西夏的产粮区就地获得补给。
“怎么？你反对开边熙河？”施国忠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老家将道：“得有好官带着他们练才行啊！”
潘孝庵和高俅互相对视了一眼，官家怕是等不及想要开战了吧？
“哈哈哈。”赵佶大声笑着，“朕就知道武好古做事可靠，是可以信用的。”
虽然新任的提举京兆府保甲府兵事张叔夜和他带去京兆府的几个手下一路上想尽办法鼓舞士气，还不惜花费重金准备了上好的吃食供应。但是这一千余人还是走得有气无力，还有意无意的和张叔夜的每一个号令作对。
“陛下，臣给陛下贺喜啦！”
“个个精锐？”赵佶笑着问，“朕可没少收到弹劾沧州骑士的奏章啊……都说武好古私相授受，骑士滥竽充数。”
张叔夜点点头：“的确是能历练出来的！”
王厚是神宗朝开边熙河的王韶的儿子，自幼随父征战，走的是武官的路线。在元符年纪随王赡出兵熙河，迫降了青唐吐蕃，因功升任湟州知州。不过在元符三年朝廷决定放弃湟、鄯二州后，王厚也跟着倒霉，被贬为贺州别驾了。
离开关中老家去当五年的兵，对于这些蓝田县的佃户子弟们来说，实在不那么令人愉快。虽然蓝田吕家仁义，又有乡约做保证，大概可以让家里面的人在未来五年中不至于饿死。
他其实就是一个“观察使”。虽然他是知兵的，但他毕竟是个文官，没有直接带兵练兵的道理。实际上他也不是这些关中府兵的带兵官——朝廷派他去京兆府接替纪忆的目的，就是要他这个知兵的文官好好看看新府兵，然后给出一个评价。
牟驮岗的行宫就是几栋被高大的红墙包围着的三层楼房，也没多豪华。唯一的用处就是给赵佶和朝中的重臣还有外国使团去牟驮官观看演武时用的。
“等王禀把这支新兵磨练好了。”赵佶吐了口气，“就该在西北一试锋芒了。”
潘孝庵低声问：“陛下是不是想在熙河路用兵？”
而且据说在五年兵役期满后，还可以终身免徭役。可是大家伙还是提不起劲头……五年的兵役和五年的苦役大概没有区别吧？还要离家千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见爷娘了。
“喜从何来？”
“臣等遵旨。”
以这样的“高速”行军，别说开封府的那些大爷兵，就是西北禁军也会叫苦连天，如果没有一定的赏赐，那些大兵没准会拒绝前进。
高俅和潘孝庵二人齐声颂道。
“已经走了80里都过了。”老家将笑道，“这些新兵可是越走越快了。”
一个跟随张叔夜在西北军前历练过多年的张家的家将这时凑了上来，向张叔夜报告道：“提举，今天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让兄弟们埋锅造饭了？”
赵佶点头道：“湟州、鄯州之失太过可惜，现在武大郎开出来北粮南运路线，可以缓解西北供应。朝廷又有了几千精锐之兵，不必再依赖大军西征……是时候收复湟、鄯二州了。”
只是好官？张叔夜轻轻摇头，还得有激励兵士苦战的机制啊！现在禁军是为钱卖命，见钱眼开的兵。府兵有什么？也和禁军一样，带着赏钱上阵，看到赏钱才能拉弓吗？
而赵佶将之召还，毫无疑问就是准备对熙河再次用兵的信号！
“陛下圣明。”
“朝廷要用兵？太守怎知道的？”
武好古叹了口气：“开边熙河以包抄西贼就是个笑话……西贼压根不怕咱们包抄。要想灭国，就得强攻灵州和兴庆府，没有几十万大兵，怎么打得下来？要用几十万大军西征，光是军粮就得预备上千万石啊！陕西六路早就疲敝不堪，怎么筹集得出？要靠从白波转运，呵呵，路上的消耗可就太惊人了。这西夏，难灭啊！”
“75里已经走完了？”张叔夜一愣，抬头看了下天，夕阳斜下，日近黄昏。
虽然蓝田县试点府兵成功的消息，让朝廷的重臣还有官家赵佶非常兴奋。但是接替安焘和蒋之奇主管枢密院的蔡卞，也是军政经验丰富的官场老狐狸了，当然知道军制改革这种事情必须慎之又慎，而且也不能都听那些没上过战场的书呆子文官的话。
张叔夜立马在官道边上，看着这些府兵有气无力，队伍散落，兵器也扛得歪歪扭扭的样子。眉头是紧紧皱着，不过心里面却是比较满意的。
赵佶笑着，身边跟着潘孝庵和梁师成。梁师成现在也得了赵佶的宠幸，和潘孝庵一块儿负责琼林宫的督造工程，同时还是琼林宫已经建成部分的都知。
在开封府城以西，一支队伍，正稀稀拉拉的行进在通往开封府的道路上面。这是一支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宋军，他们穿着宽松的红色军袄，头戴着范阳笠，扛着粗劣破旧的兵器，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气无力的行军，有不少人走上几步就要留着眼泪回头看一眼西方的天际。
“陛下圣明。”
“不是滥竽充数，绝对不是！”高俅道，“这一路行了，谁见了陛下的御前骑士不说好的？”
这支军队，就是被大宋朝廷寄予厚望的新府兵了。
……
“陛下，臣推荐王禀。”高俅道，“王禀是功臣之后，累世从军，又跟随慕容忘忧在兵学司任职，善于练兵统军。”
一方面武好古的假子军在慢慢成长，博士生和通才生们也在接受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另外一方面，各种各样新出现的“试点军事力量”，也正从各个方向汇集到开封府城。
“陛下，臣从沧州带来的1000名骑士都是精锐啊！”
开封府，琼林宫。高俅把自己带来的1000名骑士安置在琼林宫附近的兵营中后，马上就进入琼林宫拜见赵佶了。才一见面，高俅马上就大声向赵佶贺喜了。
不过在离开京兆府东行之前，张叔夜就吩咐手下，不要给这些府兵雇佣驮运行李的骡马，而且还要以日行75-80里的速度开进——这可比禁军精锐标准的行军时代快了五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