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
不过高俅这人据说挺讲义气的，应该肯帮这个忙。
当下他就提起毛笔，酝酿了一下感情，回忆往昔和潘巧莲在一起快乐时光，马上就想起一首脍炙人口的“情词”。
“墨娘子……”蔡京点点头，“她是泉州来的？”
“正是。”纪忆道，“她就是墨娘子。”
“我还得和潘十八见个面。”武好古又给自己“贼学生”米友仁出难题了，“你得给为师想个办法。”
“高师严。”米友仁道，“他也是老师的朋友吧？”
他吸了口气，“也罢，老夫就走这一趟，也算是为你们这些晚辈铺路了。”
就这些？米友仁心说：恁么好的词牌，就是前片没后片……这怎么传世啊？这算不算有文采呢？
蔡京不是勋贵，是朝廷重臣，新党干将，去丰乐楼和端王赵佶见面恐怕不大合适吧？
“高大哥，少见了。”
“暗中？”米友仁笑了笑，“暗中哪有光明正大的装傻好？皇城司可不是等闲的衙门，御史们更可以风闻言事，蔡元长要是私会端王，一旦传出风声，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还是大庭广众，葵葵众目下来得干净！”
“这好办。”米友仁一笑，“让端王去写请帖，端王的请帖，潘十一和十八姐敢不来？”
蔡京是兴化军仙游县人，家乡距离此时的世界第一大港泉州很近，因此他对外洋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同一时刻，刚刚调到枢密院编修司的纪忆正将一份请帖双手递给枢密院都承旨蔡京。
“居安吗？”蔡京哼了一声，“就知道走捷径，却不知正道才是真正的捷径！”
“学士教诲，晚生自当铭记。”
纪忆笑道：“还是蔡学士眼力好，一看就看出来了。”
捎上句话自是“矫诏”，赵佶若是做了皇帝，那可就是个罪过了，不过现在没甚底要紧。
蔡京哈哈一笑，捋着大胡子说：“老夫是猜的，小米的字还自成一体，又能仿各家笔迹，实在是很难认的。不过他的字的确是好，小一辈中，大概只有端王可以和他相比了。只是他在书法绘画上耗费的经历太多，以至于耽误了学问，忆之，你可不能学他啊。”
“好几代？这样的人你也能找到。”蔡京看了眼纪忆，“你可真有本事啊！”
“这是李师师？”蔡京先认出了李师师，然后又看见了墨娘子，“她是白番女人？”
听了米友仁的一番话，武好古终于确定纪忆可以请来蔡京了，可是他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
这日他刚和几个王府的侍卫走进茶铺，就看见武好古和米友仁两人在角落里面坐着。两人也看见他了，也不上去招呼，而立起身进了个雅间。高俅安排了一下几个侍卫，然后自己也溜进了那个雅间。
“佳士得行？”蔡京低声念出了大红贴子上，米友仁亲笔书写的“佳士得行”四个字，点点头：“好字！是米元晖写的？”
“忆之，这份请帖是……”
米友仁只得连声应着，去给武好古准备笔墨。
情词？
高师严就是高俅，现在是赵佶的心腹，因为赵佶的命令，已经很久没有和武好古见面了。
“没有了，没有后片。”武好古摇摇头，“就这些了。”
“快研墨！”武好古看见米友仁发愣，便催促道，“今日便叫你看看为师的文采！”
“要结交也得暗中进行吧？”
“后片？”武好古心说：后片李莫愁又不念，我哪儿知道去？
“见得着。”米友仁插话道，“我师父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两封端王手书的请帖叫你送去……一封给十八姐，一封给潘秉义。你只要把我师父的手书夹在请帖中，亲手交给潘十八姐即可。”
米友仁站在武好古边上看，见他写到“只影向谁去”的时候已经有点呆了……有这文采，你干嘛不去科场一试？要是中了个进士，早晚能位列宰执的。
丰乐楼唱卖时，到场的人许多，大多是开封亲贵。蔡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人可以证明。以蔡京出神入化的马屁功夫，准能不叫人捉了小辫子。
“端王的手书请帖……”高俅看了看武好古和米友仁，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见着十八姐的，或者还可以替端王捎上句话。”
“不是，她世居明州，已经好几代人了。”
纪忆笑道：“其实这事儿，令郎也有一份。”
米友仁一愣，心说：老师您还有这等文采？
武好古唱了个喏，就请高俅坐下说话，也没什么寒暄的，就直入了主题。
“老师……写好了？”
蔡京翻看了请帖，里面赫然贴着两张“花招儿”，正是李师师和墨娘子的人像。
米友仁点点头道：“蔡元长向来长袖善舞，虽为新党干将，但是和旧党不少人物关系也算不错。昔日宣仁太后（高滔滔）临朝，重用旧党人物，他马上就投靠了司马相公。这等拼命做官的人物，怎么会放过结交端王的机会？”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高俅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某去试试……不过某不一定能见得着十八姐。”
可是不见面，武好古怎知潘巧莲的心意？
……
这下米友仁更是呆住了。武好古写的应该是《摸鱼儿》词牌，应该是双片一百一十六字，前片六仄韵，后片七仄韵才对。可武好古只写了前片就算完了……这是怎么回事？
“会来的。”
武好古当然是有点文采的，书画不分家嘛！特别是练过工笔的都能写几个毛笔字，他的前世今生都练过，现在写的是清代黄自元的正楷《间架结构九十二法》。和米友仁、赵佶的书法自不能比，不过也算好的。
“见面是不可能的！”米友仁摇摇头，“潘秉义可不糊涂……而且，要真见了面，搞不好就打草惊蛇了。”
收好了武好古写的半截“情词”，米友仁就和武好古一起去镇安坊等高俅了——这段时间赵佶一下朝就会换了便服去镇安坊找李师师，高俅自然跟着，他主子在青衣小楼里会美人的时候，他就在街边一个茶铺里面喝茶。
“信？”武好古想了想，“叫谁送去？”
还是米友仁鬼点子多！武好古心想：怪不得历史上能当上兵部侍郎！而如今他还通过自己和赵佶混那么熟，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八贼之一的——武好古已经认定米友仁和纪忆有做“贼”的潜力了……
“后片呢？”米友仁追问。
“写封信吧。”
“也好！”武好古点点头，“替为师磨墨，为师要写首情词给十八姐。”
武好古有些怀疑地问。
不过接下来武好古没有写《摸鱼儿·雁丘词》的下半截，而是直接什么“思潘十八姐由感而做”云云的了。
“给潘十八带封信？”
纪忆躬身一礼，“那便多谢蔡学士了。”
“当然了。”米友仁笑道，“我一个人写来不及啊，他字儿那么好，帮个忙不应该吗？他现在可是您的朋友啊。而且丰乐楼唱卖他也有一份，不该写几张请帖？”
“写好了！”
“蔡学士能来，潘秉义不一定会来吧？”武好古说，“就是他肯来，潘十八姐呢？她现在被潘秉义拘起来了，我都见不着。”
“蔡京一定会来？”
“端王肯写？”
写完了的李莫愁李仙子天天挂在嘴边的半截《摸鱼儿·雁丘词》，武好古又厚着脸皮写上了：“思潘十八姐由感而发，相思之苦，几成苛疾，唯愿长相厮守，天荒而地老，开封武大郎手书。”
那么好的词，只有半截怎么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