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做局
“莫说笑话了。”武好古吃完了包子，轻轻打了个饱嗝，开始说正事了。
“先来几个灌汤包子吃吃。”傅和尚进了门，就将手里的笼屉摆在了桌上，又掀开了笼盖。里面是四个又白又胖，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不像是后世的小笼包、灌汤包，倒像是早饭摊上卖的没甚底肉的大肉包子。
刘无忌问：“有甚底用处？”
武好古笑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和尚便是师兄，可一定要好生关照我这个小师弟啊。”
“鬼市子！”武好古道，“开封府的各个大行家都派了人在鬼市子盯着……三五百缗的东西他们可以做主。不如先让他们把小乙的摹本买回去，好让那些大行家们先过过眼。再定下日子，就在鬼市子上唱卖原本。”
“和尚，是不是灌浆包子做成了？”
“哈哈哈……”包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去何处发卖？”
郭京道：“洒家和刘五早就商量过了，便要在鬼市子设下一局！”
汤汁很鲜，混合着猪肉和羊肉味道。因为这是个掺了猪皮猪骨熬制的肉冻的羊肉包子，口味有点奇怪，不过还是非常好吃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做得太大，一个包子啃下去，胃口小点的就撑了。
刘无忌皱着眉头道：“莫不如多做几幅吧？”
“唱卖？”郭京皱起眉头，“若是让大行家们先看了摹本，该会来看看的……只是在鬼市子上唱卖怕不合规矩吧？”
到了僧房外面，武好古才发现今天是相国寺开放给万姓交易的日子。僧房之外，到处都是临时搭起来的彩幕、露屋和义铺，贩卖着各种武好古想得到或想不到的物件。各种叫卖、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在靠近中殿的地方，武好古还看到不少卖冷饮的摊子。
跟着傅和尚，武大郎走进了一个位于二楼的包间，他的两个好兄弟，郭京和刘无忌都已经坐在里面了，不过并没有叫酒菜，只有几碗点茶摆在桌子上。
“多做几幅？”武好古一拍桌子道，“对，得多做几幅才是！”他看了看郭京和刘无忌，“摹上十，不，摹上二十本！”
“成了，成了！”傅和尚笑道，“师父刚才还在念叨你呢……若是真有甚底过不去的关，尽管来投大相国寺。实在不行就把头发一剃，便不用怕了。凭着大郎的本事，将来总有出头的一天。”
“鬼市子有甚底规矩？”武好古笑了笑，看着郭京和刘无忌，“三哥、小乙，有甚底主意？”
刚一走进“烧猪院”后，就听见了傅和尚的声音。武好古循着声音看去，发现在“烧猪院”酒楼二楼的楼梯口，傅和尚一手捧着个蒸笼，一手正在向自己这边招着。
“怎不好做？”武大郎看看手中啃了一半的包子，笑道，“这是个发面包子啊……要是做小了，未必要发面，薄薄一层皮子，里面都是汤汁和肉丸便可以了。”
没错，是去刷牙，用牙刷来刷！
在宋朝当剃头落发容易，当一个有编制有靠山的和尚却不大容易。且不说度牒得花多少钱——买度牒的钱武好古是有的——单是大相国寺的山门便是打破头也难入的。
“包子挺好。”武好古评论道，“就是太大了……如果能做小些。”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是后世小笼包子的大小。“一口一个，那可就更好了。”
洗漱完毕，换上了件月白色的儒服，又戴上一方白色士子巾，拿上把折扇，又取了一缗钱后，武好古便出了僧房往外走去。
除了牙刷、牙膏和牙粉之外，武好古还在自家画斋中找到一只水晶磨制的“放大镜”，另外在他在潘楼街市上还见过有人戴眼镜的。
傅和尚想了想，突然拍了下手，“大郎，真有你的……这包子竟然还可以这样做！若是师父知道了，大概真的想收你做个徒弟了。”
郭京也道：“在行家眼里，大郎做的画能有几分真？”
“那真是多谢你师父了。”武大郎连声道谢。
如果武大郎在大相国寺落发，那么整治武家的那些人，的确会有所顾忌……
以武好古为首的制假团伙是有一定分工的，做画的是武好古，看家的是傅和尚，而在鬼市子上做局的则是郭京和刘无忌为主。
武好古从昨天深夜开始就滴水未进，看到渴水顿时觉得口干，便花了一个铜板买了碗杨梅渴水（杨梅汁，纯天然，无任何化学添加剂）喝了，感觉酸酸甜甜的，非常解渴。喝完后他才大步流星赶去了大相国寺外面的“烧猪院”酒楼。
现在的天气虽然还不很炎热，但是在日头底下呆久了还是能沾上不少暑气，解渴降温的冷饮自然就有了市场。
将“价值四五万缗”的画卷小心收藏好了之后，武好古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便吩咐刘无忌寻郭京去“烧猪院”一起吃饭，自己则先去刷牙洗脸。
而大相国寺因为是开封府头一号的皇家寺院，因而历代方丈都有僧正的官衔，还经常有方丈出任僧录。所以在东京开封府，大相国寺的和尚也算是有点地位的人了。
在开封市面上出售的牙粉主要有“苏氏牙粉”和“沈氏牙粉”两种，前者据说是苏东坡的发明（苏东坡是发明家啊），后者是沈括的发明，而武大郎现在使用的就是“沈氏牙粉”。
“摹《醉罗汉图》？”郭京问道。
“大郎，这边，在这边。”
郭京和刘无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同时点点头说：“有！”
把头发剃了自然是要当和尚了！而大宋的和尚也是有官的，最高的僧官机构称“左右街僧录司”，司中设左右街僧录、僧正、副僧路、讲经首座、讲论首座、鉴义等僧职。
武好古说：“八分总有。”
宋朝商业发达，各种各样能想到也能做到的买卖，都是有人在做的，其中就有冷饮这一行。
摆在大相国寺内贩卖的冷饮还不止一种，单是武好古瞧见的就有类似后世“冰沙”或“刨冰”的“冰雪类”冷饮，以及被称为“渴水”和“熟水”的果汁或凉茶。
包间里面围着方桌子坐着的三个人都望着他，武好古说：“粉本（指昨天晚上完成的作品）已经有了，绢本几日内便能做出来，现在就是怎的卖出个高价了。”
“对！”武好古点点头，“摹上二十卷纸本，也不需要做旧，直接在画卷上写‘摹唐吴道子醉罗汉图’便可。”
这大相国寺，可是如今全天下头一号有钱的寺庙！
武大郎连忙上了二楼，见傅和尚满脸堆笑，手上又拿着个蒸包子的笼屉，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唱卖”就是拍卖，也是开封书画行中常用的买卖方式，不过鬼市子上发卖的东西大多见不得光，所以极少有用唱卖的。
“恁般小？”傅和尚摇摇头，“不好做啊。”
北宋不仅有牙刷而且还有牙膏！牙刷称为“刷牙子”，是用马尾和打了孔的小木棒扎成的。而牙膏则是一种用中药熬成的药膏。另外还有牙粉，是用中药捣成末，再筛出细粉来装袋。
“高价得有好事家。”常在潘楼街上勾当的刘无忌接过问题说，“可那些好事家都在潘楼街上买东西，很少会去鬼市子……那里都行家在做。”
武好古正好饿极了，也顾不得包子烫手，便捏起一个，不敢大口咬，只是咬了一小口，然后轻轻允吸里面的汤汁。
“好！”武好古拍了拍桌子，“便要设一个大局，把那些大行家都变成好事家！”
“自是发卖。”武大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