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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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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刚过,内务府就有总领太监领着一众人手,浩浩汤汤赶来永寿宫上工。

    这宫里时常有主儿升迁降位从而搬宫,这活计内务府还专门开设了部门,到了后罩房请示过后也不用多言,直接各自散开忙活。

    说是搬家,其实也只是搬一些原有的私人物品,以及主子爷和各宫赏赐的大件儿。

    原身这几年病中没什么精神,所以衣裳也不多,两个箱笼都没装满。

    冬至喝完药含着甜蜜饯,看着春月忙前忙后收拢妆匣子、脂粉头面。

    接着一群人忙中有序,将卧房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原有的家具摆件。

    最后春水从多宝架上取下一只成年人巴掌大的缠枝莲花瓶,小心翼翼擦拭掉上头灰尘,再递给打杂宫女,“这瓶子是八公主喜欢的,可小心着些。”

    屋外小贵子神气地挺着脊背,“炉子上还煎着药,小心着些别撒出去了。”

    冬至倚着床架,口中蜜饯的甜腻卷着苦药下肚,她们就像是这紫禁城中的租客,来的时候带了带着什么物价,走的时候也还是那些物品。

    “主子,奴才方才去西侧殿看了,那卧室得有咱们这两个大!”春水说起时,两手兴奋地比比划划。

    冬至笑了笑,配合她询问了句:“是吗?”

    睡觉的地方而已,大不大小不小也不重要,她住了几年病房,那里常年弥漫着消毒水味,四四方方,蓝白相间,窗外一眼看不到头,又看得到头。

    只是难得这姑娘兴致勃勃,她也不好太煞风景。

    春水疯狂点头,一双眼眸锃亮,“还有单独的小书房呢,那里光线好,您日后要读书练字也敞亮。”

    “……”

    冬至笑瞬间僵在脸上,颇有些心虚地打着哈哈,“那挺好。”

    坏了,原身读过书还写得一手好字,可现在的她不仅不会写毛笔字,繁体字也有大部分看不懂,总而言之……自己好像是个文盲。

    冬至汗流浃背了,庆幸自己穿的是个体弱的病人,不然突然有谁兴致来了让她提笔写两句,可不得当场露馅儿。

    看来练字这一计划也得提上日程,纳入后宫上班的计划表里了。

    搬家小分队不愧是皇家认证专业团队,从拆卸搬离再到新家布置,也只花了几个时辰就整理妥当了。

    冬至婉拒了春水让几个宫人抬着她去新宿舍的提议,选择了自己慢慢挪动。

    就是生病她也不能一辈子在床上躺着不动弹,又不是什么不能轻易动弹的外伤,能下地了自然多走动有益身体机能恢复。

    吸取昨天的教训,这次她走得十分缓慢温吞,走两步便停下来调整一下呼吸,堪比墙角爬行的蜗牛。

    昨日情景再现,冬至出了门又撞上了那位徐答应。

    只是大概昨天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姑娘见了她不但没有凑上来,还十分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的,惊恐。

    这是冬至穿过来后,见到的第二个和春水一样,只看表情就能把心理活动暴露得清清楚楚的人。

    徐答应攥着帕子,脸上表情纠结,好半天才低声低气蹦出一句:“张姐姐身子可是好些了?”

    天知道这是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如此轻声细语战战兢兢地讲话,昔日进宫在储秀宫应对嬷嬷时,她都没摆出过这种姿态。

    除此以外还有些莫名的心虚,她昨日不过多说了几句话,随之这人就吐血了,徐答应还以为要出人命了,加上有晕血症便晕了过去。

    不成想自己这一晕居然捡了大便宜,主子爷昨日来了没留宿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爷他来了。

    御膳房闻着味儿,今日她的早膳,不仅添了两道菜,还都是热气腾腾,菜色精致的。

    伙食改善,徐答应心里自然高兴,但想着张雅氏吐血的模样,心中又倍感愧疚,所以才站在这儿纠结好半天,鼓足勇气关心了句。

    冬至表情也很纠结,因为她这次又看到了徐答应头顶的字:

    【算我欠她一回,但我都这样讲话了,她这回总不能再讹我了吧?】

    原来昨天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真的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奇怪东西。

    还有……她什么时候讹过这姑娘了?

    冬至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她要真是讹人,昨天吐血的时候就该当场倒地不起,然后边吐血边颤巍巍抬手,十分狗血地来上一句:是徐答应害我。

    顶着口黑锅的冬至试图甩开这口锅,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叫对自己退避三舍的徐答应听见,“我不会讹你的。”

    徐答应再度瞠目,头顶字幕滚动:【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难道我刚刚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去了?没有吧?】

    冬至望着那几行字:“……”

    破案了,她看到的,居然真的是别人当前的心里话。

    只是……她视线快速在春水春月以及院子里其他人头上扫过。

    为什么她现在只能看到徐答应的,就连春水头顶的字,也只在昨日昙花一现。

    难道这个技能还有什么特定要求吗?

    冬至思索无果决定放弃,又花了几秒钟就接受了这个不太符合唯物主义的设定——毕竟从她穿清来看,就已经非常反唯物主义了。

    性格使然,想当年她查出遗传病的时候,也只用了一杯奶茶的时间思考到想通。

    死过一回再复生,她觉得目前已经没有什么能再让自己震惊到难以置信了。

    一炷香后,冬至站在新家的卧房里,对着室内摆设沉默良久,默默被自己将打碎的脸拼回去。

    她艰难转过头,看向一副等待夸奖的春水,嘴角微微抽搐,“这是你……布置的?”

    春水自信满满:“奴才想着今日乔迁,是大喜事,可不能含糊了,就比对着规格打扮了打扮。”

    卧房外间除了置物架,还陈设着小巧精致的桌椅,以及一张小叶紫檀的贵妃榻。再往里间走,拨开缀珍珠织锦门帘不远处就是梳妆台和铜镂空兽纹香炉,睡觉用的檀木拔步床也比后罩房的红木床也大多了,床边两侧还有一对小矮柜方便摆放物品。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花样儒雅的摆件瓶子点缀,单看这些,完全挑不出什么错的。

    偏偏这样古朴雅静的房间内,不仅铺设着亮丽的玫红色秋海棠纹样的床单被套,床边矮柜上还放着尊巨大的翡翠白菜摆件。

    翡翠白菜摆件对面也不遑多让,端坐着两只花花绿绿的彩釉瓶子,里头贴心插着几束菊花,还是春水特意挑的黄石公,形似球,朵朵都比碗口还大。

    就连装衣服的箱笼和梳妆台边上的柜子,都用十分吉利的浅红色织布搭着防尘。

    冬至被满目大红大绿大黄晃得眼睛疼,神色复杂地拍拍春水肩膀,怅然道:“布置的很好,下次别布置了。”

    看惯了病房那种简洁风,还是头一次见这种令人眼前一黑的配色装饰。

    春水没听出言外之意,还顶着两团兴奋的红晕福身:“谢主子夸赞!”

    “咳。”春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拐着弯说:“春水,主子喜欢素静,床铺不如换天青色云纹那套,花瓶放床头容易磕碰,主子行动也不方便,还是摆去外间的桌上。”

    春水张张嘴,活像泄了气的气球,规规矩矩应下:“是。”

    冬至掩唇咳了两声,温声道:“花儿留着吧,只是床单被套颜色太亮了,有些看不习惯。”

    摆件嘛,看着看着就习以为常了,而且菊花味道淡雅,总比亲戚朋友上医院探病时,一束接着一束送的百合花要好闻些。

    至于这玫红色床单就不必了,倒不是她觉得这个颜色不好看,只是颜色是会影响人的感官和睡眠,若是长期使用艳丽和饱和度高的床单被套,睡眠质量也会随之下降,她还记得自己是个病人。

    主子开口让自己挑的花瓶和花摆在室内,四舍五入就等于主子喜欢,春水瞬间打足了气,气势都盛了几分,“是!”

    春月不忍直视别开脸:算了,傻人有傻福。

    除了室内摆设让冬至狠狠震惊了一把,偏殿其他地方皆是由内务府搬家小分队精心设计,在搬东西进去前就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内务府还送了只细口白瓷瓶,就摆正厅里,里头插了几束修剪过的桂花,和整个布局相得益彰。

    冬至被扶着在贵妃榻上靠坐着,刚端起水杯,神出鬼没的小贵子又轻手轻脚钻进来,“主子,承乾宫贵妃主儿赏了对皮草,说是天寒,正好让人做条毯子。”

    冬至猛然想起来这是皇宫特有的传统,类似升职迁宫这类喜事,各宫都是要送礼意思意思一下的。

    按理说她一个挂着贵人份例,却只是个庶妃的小小妃嫔,放在后宫丢块石子进去都砸不出水花。

    偏偏她这迁宫是康熙亲口提的,早上搬家那会儿,乾清宫梁九功还命人送了些药材给她,顶头大老板都赏了,底下妃嫔也不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赏赐也不是随意给的,其中还有些不必明说,但大家都知晓的潜规则。

    比如现在后宫无主位,位份最高的是孝懿皇后同宗同族的庶妹,佟佳贵妃。只有等贵妃开了头,后头才能按照位份依次送赏。

    不出所料,小贵子前脚报了承乾宫送来的皮草,后脚春月就福身进来说惠宜荣德四妃宫中的赏赐一并来了。

    再往下的贵人用不着“赏赐”二字,都是送了些不出挑的东西留个名号就算完事了。

    冬至听春月语速飞快但十分清晰地念了一长串名字,什么蜀锦、花瓶、笔墨、金累丝嵌宝石首饰,甚至还有送金箸子和金碗的。

    好朴实无华的礼,冬至在脑海中默念了一遍送黄金碗筷的名称,秀贵人,貌似有点耳熟。

    春月不愧心如发丝,见她表情有些疑惑,便压低声音提醒了句:“这位秀贵人是……住在主屋那位主儿。”

    西侧殿的主屋,冬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一觉醒来被迫和自己合租的室友啊。

    出于理亏,她摸摸鼻尖闭眼吹:“金子打的,听起来就很富贵,这位秀贵人非常品味。”

    春月汇报完,又开口询问:“这些东西都入库,还是主子有需要拿出来用的?”

    “都先入库吧。”冬至说完停顿片刻又补了句,“那副碗筷拿出来给我瞧瞧。”

    她上辈子只在亲戚家见过纯银的碗筷,不是纯金碗筷打不起……嗯,而是后世很少有人审美如此朴实无华且简单粗暴,还真有点好奇长什么样。

    春月点头应下却没退下身去,反而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主子,永和宫派来管事姑姑还没走,说是想同您见一面,这会儿春水正领着她在前厅吃茶。”

    冬至在脑海中将宫殿和人物连上线,永和宫,德妃住的,这是有悄悄话要同她讲的意思?

    冬至思索两秒后点点头,说:“让她进来吧。”

    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肯定也不是来找麻烦的。

    不然依着那位德妃如今掌管着一部分宫中事务,还能让康熙经常去她宫中坐坐的本事,身边大宫女来她这个不怎么受宠的庶妃跟前传话,用得着这么客气,还特意在外间等春月向她汇报完事宜。

    原身记忆中,德妃是个为人处事都十分老辣的温和派,在妃嫔中口碑极好。原身也觉得她好相于,一块儿说话唠嗑时都觉得如沐春风,十分松快。

    冬至没和这位传闻中的德妃娘娘见过,但就从对方在原身病重时帮着请御医,还特意从自己份例中拨了一半碳火送过来这些事来看,德妃应当是个好人。

    雪中送炭可远比锦上添花来的重要。

    春月出去再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约摸三四十岁的宫女,衣服还是一水儿的绿色宫装,但明眼人只看衣服料子,和袖口和裙边滚着纹样,就能知道这人不是普通宫女。

    已经能被尊称一声姑姑的宫女,单看五官并不出挑,通身气质也是格外内敛,福身行礼时动作行云流水,“奴才和张主儿请安,主儿万福。”

    语气恭敬,丝毫没有拿乔的意思。

    冬至翻出这人名号,德妃身边最受重的宫女扶桑,据说在德妃还是孝懿皇后宫中宫女时就交好了。

    她借着春月的手稍微坐直身子,清清嗓子道:“快快起来,咳咳!扶桑姑姑多礼了。”

    冬至可没忘了自己昨天在康熙跟前撒了那么大一个谎,这几日就算康熙不问,她也要在别人跟前装出身体虚弱,病重无力的模样。

    要是被发现欺君,自己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可要是牵连替自己打谎遮掩的春月春水以及小贵子,她再死几次都还不清了。

    扶桑又是福身一礼,微笑说着场面话,“张主儿折煞奴才了,奴才担不起这一声姑姑,您身子要紧,今日还是奴才唐突了。”

    “扶桑姑姑言重了。”冬至也跟着挂上同款微笑,只是配上满脸病容,怎么看都带着股子强撑的意味,“不知可是德妃娘娘有什么要紧事?”

    扶桑将她神态看在眼里,暗暗叹息这位主儿这回属实是病得不轻,内心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半分,简洁明了道明来意:

    “过几日就是十三爷的诞辰,主子说恰逢十三爷大病初愈,便打算当日设席替十三爷去去病气,只是十四爷这几日闹腾,将养在身边的猫儿放在了永和宫,主子担心这猫儿脾性不好会冲撞了几位爷,一直对着设小宴的场地一事拿不定主意,便派了奴才来叨扰张主儿,问询一二。”

    冬至被她这一通绕得脑袋都晕了,亏得自己记忆好,又在脑海中自动复述了一遍,才琢磨出这番话术冬至被她这一通绕得脑袋都晕了,亏得自己记忆好,又在脑海中自动复述了一遍,才琢磨出这番话术里其中隐藏意思。

    冬至猛然想起来这是皇宫特有的传统,类似升职迁宫这类喜事,各宫都是要送礼意思意思一下的。

    按理说她一个挂着贵人份例,却只是个庶妃的小小妃嫔,放在后宫丢块石子进去都砸不出水花。

    偏偏她这迁宫是康熙亲口提的,早上搬家那会儿,乾清宫梁九功还命人送了些药材给她,顶头大老板都赏了,底下妃嫔也不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赏赐也不是随意给的,其中还有些不必明说,但大家都知晓的潜规则。

    比如现在后宫无主位,位份最高的是孝懿皇后同宗同族的庶妹,佟佳贵妃。只有等贵妃开了头,后头才能按照位份依次送赏。

    不出所料,小贵子前脚报了承乾宫送来的皮草,后脚春月就福身进来说惠宜荣德四妃宫中的赏赐一并来了。

    再往下的贵人用不着“赏赐”二字,都是送了些不出挑的东西留个名号就算完事了。

    冬至听春月语速飞快但十分清晰地念了一长串名字,什么蜀锦、花瓶、笔墨、金累丝嵌宝石首饰,甚至还有送金箸子和金碗的。

    好朴实无华的礼,冬至在脑海中默念了一遍送黄金碗筷的名称,秀贵人,貌似有点耳熟。

    春月不愧心如发丝,见她表情有些疑惑,便压低声音提醒了句:“这位秀贵人是……住在主屋那位主儿。”

    西侧殿的主屋,冬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一觉醒来被迫和自己合租的室友啊。

    出于理亏,她摸摸鼻尖闭眼吹:“金子打的,听起来就很富贵,这位秀贵人非常品味。”

    春月汇报完,又开口询问:“这些东西都入库,还是主子有需要拿出来用的?”

    “都先入库吧。”冬至说完停顿片刻又补了句,“那副碗筷拿出来给我瞧瞧。”

    她上辈子只在亲戚家见过纯银的碗筷,不是纯金碗筷打不起……嗯,而是后世很少有人审美如此朴实无华且简单粗暴,还真有点好奇长什么样。

    春月点头应下却没退下身去,反而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主子,永和宫派来管事姑姑还没走,说是想同您见一面,这会儿春水正领着她在前厅吃茶。”

    冬至在脑海中将宫殿和人物连上线,永和宫,德妃住的,这是有悄悄话要同她讲的意思?

    冬至思索两秒后点点头,说:“让她进来吧。”

    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肯定也不是来找麻烦的。

    不然依着那位德妃如今掌管着一部分宫中事务,还能让康熙经常去她宫中坐坐的本事,身边大宫女来她这个不怎么受宠的庶妃跟前传话,用得着这么客气,还特意在外间等春月向她汇报完事宜。

    原身记忆中,德妃是个为人处事都十分老辣的温和派,在妃嫔中口碑极好。原身也觉得她好相于,一块儿说话唠嗑时都觉得如沐春风,十分松快。

    冬至没和这位传闻中的德妃娘娘见过,但就从对方在原身病重时帮着请御医,还特意从自己份例中拨了一半碳火送过来这些事来看,德妃应当是个好人。

    雪中送炭可远比锦上添花来的重要。

    春月出去再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约摸三四十岁的宫女,衣服还是一水儿的绿色宫装,但明眼人只看衣服料子,和袖口和裙边滚着纹样,就能知道这人不是普通宫女。

    已经能被尊称一声姑姑的宫女,单看五官并不出挑,通身气质也是格外内敛,福身行礼时动作行云流水,“奴才和张主儿请安,主儿万福。”

    语气恭敬,丝毫没有拿乔的意思。

    冬至翻出这人名号,德妃身边最受重的宫女扶桑,据说在德妃还是孝懿皇后宫中宫女时就交好了。

    她借着春月的手稍微坐直身子,清清嗓子道:“快快起来,咳咳!扶桑姑姑多礼了。”

    冬至可没忘了自己昨天在康熙跟前撒了那么大一个谎,这几日就算康熙不问,她也要在别人跟前装出身体虚弱,病重无力的模样。

    要是被发现欺君,自己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可要是牵连替自己打谎遮掩的春月春水以及小贵子,她再死几次都还不清了。

    扶桑又是福身一礼,微笑说着场面话,“张主儿折煞奴才了,奴才担不起这一声姑姑,您身子要紧,今日还是奴才唐突了。”

    “扶桑姑姑言重了。”冬至也跟着挂上同款微笑,只是配上满脸病容,怎么看都带着股子强撑的意味,“不知可是德妃娘娘有什么要紧事?”

    扶桑将她神态看在眼里,暗暗叹息这位主儿这回属实是病得不轻,内心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显半分,简洁明了道明来意:

    “过几日就是十三爷的诞辰,主子说恰逢十三爷大病初愈,便打算当日设席替十三爷去去病气,只是十四爷这几日闹腾,将养在身边的猫儿放在了永和宫,主子担心这猫儿脾性不好会冲撞了几位爷,一直对着设小宴的场地一事拿不定主意,便派了奴才来叨扰张主儿,问询一二。”

    冬至被她这一通绕得脑袋都晕了,亏得自己记忆好,又在脑海中自动复述了一遍,才琢磨出这番话术里其中隐藏意思。

    德妃这是听闻康熙解了她禁足,给自己行方便呢,还把自己儿子养的猫给扯出来当挡箭牌。

    面上说是怕猫性子野冲撞了人,可永和宫那么大还找不到一个能放猫的地方不成?而且就宫里这规矩,宠物都是猫狗房太监调教过的,就是冲着自己的小命,脾性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德妃特意派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宫女扶桑过来询问,一是表明自己看重她这位庶妃,二是明说自己这个当养母的实际很关照十三,这三,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摆席面这事儿,场地没定,可以在自己的永和宫,也自然是可以来她住的永寿宫西偏殿。

    这能从宫女坐到德妃的人果然很通人情世故,身边人也不简单,只是……

    冬至扶额:只是这也太绕了吧!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将其中门道捋清楚后,冬至对着扶桑微微蹙眉,咬着发白的嘴唇,面上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偏居这永寿宫一隅,怕是多有不便。”

    在这讲究三岁不同席,太医问诊都要大敞着房门的宫中,她可不敢随意应承。

    算算年纪,原身的儿子过了这个生辰就整十三岁了,放在这个十三岁结婚生子都不算太早的时代,冬至自己顶着“亲娘”的名头自然不用避讳,可正屋还住着位年轻的秀贵人呢。

    今年大选刚进宫,恐怕都没比她白捡来的便宜儿子大几岁,为了双方考虑,这个一定是要避讳的。

    扶桑自然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回道:“张主儿不必忧心,宜主儿得了几盆上好的绿牡丹和十丈珠帘,刚同主子通过气儿,想在翊坤宫设赏菊宴,届时会邀请各宫主儿前去赏玩。”

    冬至:“……”

    冬至真心佩服了,这德妃做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防御,她能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了,甚至还给她搭好了过墙梯。

    到时候把人全引去宜妃宫中,论谁来了也挑不出个毛病,窝在这皇宫里管管宫中琐事,还真是屈才。

    她斟酌着用词,缓声道:“劳烦扶桑姑姑替我谢过德妃娘娘,当日病中雪中送炭之情已是感激不尽,如今竟还劳娘娘体恤至此。”

    说完这通话,冬至又扶着胸口急促咳了好几声,这回倒不是装的,骤然说了这么一长串,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咳咳咳——”

    春月立在边上面露焦急,替她拍背顺完气,又忙不迭端起茶水递给她:“主子,您喝口水缓缓。”

    冬至没接,她用从袖中抽出的手帕捂着嘴,喉咙间又是一股熟悉的腥甜,顿时觉得不太妙。

    “咳……”她又没憋住轻咳了声,随即松开手帕放在眼前,上面几点如红梅轻点的红落在上面四散开来。

    春月也瞧见了,又是惊呼一声:“主子!”

    扶桑也面露担忧,提议道:“不如奴才跑一趟去取了主子对牌,去太医院请李院判来瞧瞧吧。”

    冬至连忙摇头,擦干净唇上血迹,“不用麻烦,我无事。”

    太医院换谁过来都是那些话,也只能开些差不多的药吊着,原身这病不是一朝一夕,常年积累下来,就跟那内里枯坏的树木,想要治愈怕是难。

    况且冬至也不是逞强,除了咳了星星点点的血,她确实没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也没有昨日咳血时胸口的闷重感。

    想她昨天那一口血,可是染红了半边帕子,今天不过零星几点,倒更像是这半月来日日咳嗽咯坏了嗓子,所以才会带了血出来。

    心里头估算着时辰,冬至招招手,“春月,让春水把药端来。”

    春月匆匆应下,也顾不得这位扶桑姑姑了,小跑着去了前厅。

    扶桑识趣福身要走:“既如此,那奴才便就此回宫复命,不在此处打扰张主儿养病休息了。”

    冬至面带谦意:“扶桑姑姑慢走,只是我身子不好,不便起身送你出去。”

    “张主儿言重了。”扶桑说罢也不留在这里继续同她拉扯,踩着小碎步利利落落走了出去。

    在在皇宫里几十年,别的地方不敢夸大,但东西六宫,她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冬至身边没几个人手,这会儿一有事就都忙活起来,拿药的、打水的,总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野路子的意思。

    扶桑路过看见也没有多嘴说什么,这是别人宫里的事,她只是个奴才,少说多做,不该听的不听,不该做的也不能做。

    扶桑一路回了永和宫,同向自己问安的几个丫头太监点点头后,便径直进了永和宫主殿。

    主殿中,德妃一身紫色宫装,端端正正坐在榻上,怀里抱着雪白色鸳鸯眼猫儿,拿着肉感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

    十四阿哥确实把猫塞给了自己额娘养着,但这猫儿乖的很,谁都可以摸上一摸。

    扶桑视线扫到坐在德妃跟前的青年男子,下意识紧了紧头皮,这位爷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半月不见,通身气势就变得骇人起来,她今日见过一回,同这位爷不过说了两句话,那额头冷汗就止不住往下落了。

    这位爷就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扶桑上前福身行礼,挨个唤了声:“主子,四爷。”

    “呦。”德妃放下猫儿,笑容和煦地抬眼,“小丫头回来了。”

    两人相识多年,没有外人在场时,德妃总是喜欢用扶桑以前的小名“小丫头”来打趣她。

    扶桑也没有了在永寿宫时的稳重,面上颇有些无奈道:“主子。”

    德妃一点儿也不似外人时的模样,含着笑问:“可是把话传过去了?”

    扶桑点头,回复:“张主儿应下了,只是……”

    德妃挑眉,颇有些诧异:“只是什么?在本宫面前还有你不敢说的话。”

    扶桑小心翼翼看了眼边上一言不发的四爷,回道:“只是奴才走时,那位张主儿又咯血了,瞧着怕是不太好。”

    德妃叹了口气,眼角浮现出几道不甚明显的细纹,说:“本宫当日也派去好几位太医诊断过了,可这人生老病死,老天爷定的,日后如何端看命了。”

    “本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着,德妃瞥了眼跟前坐的板直的儿子,“罢了,扶桑,你取了本宫的对牌,去太医院请李院判。”

    扶桑应声:“是。”

    等人福身腿下去,室内就只剩下了母子二人,香炉上青烟袅袅,室内充斥着一股月桂的清香。

    德妃又摸了把猫儿,轻飘飘道:“老四,事情办成了,还不走?”

    “……”被唤做老四的胤禛没吱声,好半天才垂着眼憋出一句,“儿子谢过额娘,此事是儿子麻烦额娘了。”

    德妃看见他这幅一板一眼的样子就堵心,年纪轻轻怎么就像个老头子似的,口中直叹气:“行了行了,儿女都是债,大抵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几个的,这辈子才赶着来向我讨债。”

    今日这番事,要不是一向对自己敬重有余,但亲近不足的老四突然找上门,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派了扶桑去永寿宫,又绕着圈子给人做情分,帮了这个忙。

    宫中琐事不少,德妃虽然做事八面玲珑,但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任何事情都不可太出风头,本来皇上就已经允了十三过几日可以去永寿宫请安,她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胤禛找上门时,德妃也是这般同说他说的,一个生辰而已,今年不行,明面再来。

    谁知道这小子死犟,说什么都不肯退而求其次,破天荒了拉着她衣袖恳求。

    德妃头一回在这个儿子身上找到成就感,只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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