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君子非君子
见姜恶没有异动，木九同样没有擅自动手。
现在主要是阻止姜氏族人的死亡，阻止接引仪式的开启，而不是想办法打掉姜恶。
况且想要打掉姜恶，也不是木九等人能够做到的。
没过多久，远处黑暗中便传来了沈浪惊愕的声音。
“木九，这边情况有些不对。”
“嗯？”木九皱起眉头，“情况不对？”
没有亲临现场，木九实在想不明白，姜氏祠堂的情况又能有什么不对。
姜氏祠堂内，沈浪看着祠堂内混乱的场景，有些茫然。
祠堂左右两边，各有着几位姜氏族人，跪在地面，手中抱着自己的脑袋。
那几位姜氏族人，脚边不远处还滚落着几颗眼珠。
周围是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姜氏族人，哪怕相互并不认识，但可能是有着相同血脉的缘故，导致他们在面对这种场景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站在一起，抱团取暖。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自杀了？”有人声音又惊又怕。
“妈妈，我想回家……”
“宝宝别看。”一位妇人模样的女子，抱着孩子，死死捂住他的眼睛。
“他妈的，那几个警卫司呢？不是说好保护我们安全吗？现在人呢？”
人情冷暖，世间百态，这一刻展现在沈浪面前。
不过，此刻沈浪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人的情绪，因为现在有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摆在了他面前。
为什么那些姜氏族人的死忠，仅仅只是自杀，而没有杀死其他姜氏族人？
因为良心发现？显而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接引仪式需要的人数足够了？不不不，沈浪研究过这种类型的接引仪式，一般都是血祭的人数越多，效果越好。
那么，这样就又引出了一个问题。
现在姜恶不杀姜氏祠堂内聚集的姜氏族人，那为什么要在路上袭杀自己的分身们带回来的姜氏族人？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让本已显而易见的局势，变得格外扑朔迷离。
听完沈浪对局势的判断，木九脸色也逐渐沉重起来，看向对面的姜恶。
姜恶微微一笑，刚才沈浪的言语，他自然也听见了，于是他缓缓解释道：“这个接引仪式，首先需要的是血祭者诚心，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去杀死那些对我姜氏忠心不足的家伙。”
“那一路上所杀的姜氏族人呢？”木九问道。
“自然不是为了血祭。”
木九顿感不妙，“那是为何？”
姜恶抬起右手，指向木九、黄庭两人，嘴角带笑，“让你们以为我要杀死所有姜氏族人，将沈浪引走，然后……”
“请君入瓮！”
……
许同精神病院。
李易站在一间病房内，面色难看，作为精神病院的院长，对于病院里的一切自然了如指掌，但哪怕如此，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并不宽敞的房间中央，姜恶手中捧着自己的脑袋，跪在地面，但神奇的是，他并没有就此死去，反而精神焕发。
他的身旁还有着一具尸体躺在地上，眼神中全是恐惧和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那个喜欢“吃人”的斯文男人死了，不过很明显，他并不是自杀，而是被姜恶杀死的。
对于姜恶来说，别说是杀一位精神病人了，就算是杀一位序列拥有者都是易如反掌。
李易眼帘低垂，像是在喃喃自语，“你骗了木九他们。”
脑袋放在胸前的姜恶，声音有些虚弱，嗤笑一声，“我骗了他们很多，你说的哪一个？”
接着，没等李易说话，姜恶便主动开口回答道：“数百年过去，那些尚存于世的姜氏后裔，血脉都稀薄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可能还能接引到另一个世界的云陵姜氏？”
“所以，他们提供的只有「忠心」。”
“至于血脉则由我们提供。”
李易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谁？”
“我。”姜恶嘿嘿一笑，又瞥了眼脚边的斯文男子，“他。”
最后，姜恶目光远眺，望向远方，“以及……他。”
现在纠结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义，李易问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你其实才是那个恶念，对嘛？”
姜恶微微一笑，“聪明。”
“但就算我是恶念又如何？哪怕你猜出来我是恶念，不也照样没有告诉木九他们？”
“因为我是苏高山安排进这座精神病院的，而你并不清楚我身上有没有苏高山的安排，所以你选择了沉默。”
“……”
李易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没有说话，甚至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关门声之后，房里房外，好像成了两个世界。
如果有人能够从三百年前活到现在，就会发现这位精神病院的院长，身形有些佝偻，少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的老者，其实和当年跟在第七人王身旁的一位近臣很是相似。
「君子」李易。
那个时代的人们都这么叫他。
可在后面的人王时代末期，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这位天底下最像君子的老人，好似不再是君子。
不过，或许会有少数人明白。
不是君子非君子。
而是君子无谎言。
于是君子善沉默。
出了病房，李易来到了之前木九躺着的摇椅之上，远远望着姜氏祠堂的方向，久久不语。
姜氏祠堂的算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是能看出点儿端倪的，但也就是这点儿端倪，牵扯出来的人和事，让他不敢丝毫动弹。
周围烟雾缭绕，摇椅旁边的烟蒂堆了一堆又一堆。
“太上皇今日为何如此烦恼？”
“可是那边疆大臣，起了谋反之心？”
“假若果真如此，儿臣即日起，便出兵北伐！”
李易那只掐着烟蒂的手，抬起许多次，又好多次放下。
黄色马甲的病人，此时此刻眼神有些茫然。
“行于水中，不避蛟龙，此是船子之勇。行于山林，不惧豺狼，此乃樵猎之勇。白刃交于身前，视死若生，此乃豪杰之勇。知人力有穷尽时，临大难而从容，方是圣人之勇。”
“懂吗？”李易问道。
“皇上”摇了摇脑袋，诚实道：“不懂。”
李易坦然一笑，“不懂就好，不懂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