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逢春归日
“旷野自由的风洒落一地春光。”
“此后，每年春，都是我们相逢的季节。”
--题记
又逢一年春，遍地都是姹紫嫣红。
就算是路边的花，也在尽情的绽放自己，享受属于自己的春天。
本来该是一个温柔多情的季节，对时亭晚来说，却比隆冬更寒冷刺骨。
一天之期已到，黑衣人出现在时亭晚面前。
“跟我走吧。”
他回头望，背后空无一人。
“现在闭上眼睛就行了。”
他很顺从，没有一句反驳。
昨天写了好几封信，但是只给出两封信。
一封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是给窦兰的。
写了很多，都是想对这个梦境里面的母亲说的话。
窦兰早上醒来，没看见时亭晚，就去他房间找他。
人没找到，在茶几上倒是看见了一封信。
“亲爱的母亲，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很抱歉，没有跟您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也是您的儿子。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也遇见如此爱我的您。您和父亲一直在我心里是最最重要的存在，但现在，我的心里面，有了另外一个重要的存在。不属于这里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我想了很久，其实有很多话想对您说，但提笔开始写的时候，发现万般言语涩于口，没有办法写出来。我离开后，希望您能为自己好好活着，家庭和亲情固然重要，但其实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爱您的时亭晚。”
窦兰看完这封信时，已经泪流满面。以为失去丈夫，还有儿子能陪伴自己。不曾想儿子也不在了。
还有一封信是给顾以羌跟南瓷的。
“顾以羌，我的好兄弟，很抱歉不能当面跟你说我要离开了。昨天我想了很多，决定还是写下这封信给你。你跟南瓷互生爱慕，早就应该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其中生了几道波折，但幸好你们没有走散，没有放弃彼此。爱能让人长出勇气，也能使人可怖。你们都是善良优秀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美好的事。真心地祝福你们，希望你们以后能够踏入婚姻的殿堂，成为彼此最信任的人。祝好，时亭晚。”
昨天下午时亭晚来到顾以羌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豪宅是挺金碧辉煌，却大门紧闭，有一种乌云密布的诡异感。
正巧碰到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司机，就让他把信交给顾以羌。
司机笑了笑，轻声回，“知道了，放心吧，我会交给以羌的。”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别墅，就径直走了。
为什么最后只留了两封信，时亭晚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写了三封信的。
最后一封信是给汤初藤的。
他在过去那几年，知道了汤初藤家地址，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原因无他，不想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昨天晚上去了，去看了那个有汤初藤的房子。
律所的工作应该很忙，她家的灯亮到凌晨三点才关。
万家灯火，最后只剩她。
当那最后一盏灯都熄灭的时候，只有零散的几盏路灯陪着时亭晚。
隔着衬衫，他触摸着纹身。
汤初藤，一生的挚爱。名字旁边的紫藤萝开得正旺，可惜没有机会跟她一起去看了。
写的那封信到底还是没有送出去，他把信塞回自己的口袋。
既然选择不打扰，那么也没必要告诉她这封信的内容了。
时亭晚离开了，在夜深人静时刻。
没有见她最后一面，却看见了她的灯火。
那盏灯火虽然只持续了几个小时，但照亮了时亭晚破碎贫瘠的心。
“现在我们脱离梦境，即将回到现实，请你做好降落准备……三，二，一！”
时亭晚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母亲窦兰正窝在病床的边缘，安详熟睡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正打着点滴，往左边一看，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窦兰感觉到床上的人苏醒，立马就挺起身子，带着点哭腔问，“时亭晚，你要吓死你妈吗？万一真的回不来怎么办，你让妈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吗？啊？你没有心啊！”
没见过如此阵仗的时亭晚一下子就慌了，连连哄着窦兰，“哎呀，妈，您别哭嘛，我真不是没事嘛，好了好了，别伤心了啊！”
“你还说，就这么贸然上前去救那个女孩子，可把我给吓死了。”窦兰想起时亭晚当时不管不顾就要去救人，现在还心有余悸。
时亭晚没明白窦兰的话，“妈，你说什么？”
“还装傻呢，我说，你现在躺在这里是因为去救一个女孩子。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要不然敢这么不要命去救人，诶，你还没好呢，干嘛去？”窦兰跟在后面喊。
他不敢接受，不敢相信，窦兰已经是满头白发了。明明她才四十几岁，怎么就突然白了头呢？
所以他下床，拔掉了针，往洗手间冲。
里面正好有一面镜子，他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一脸胡茬的样子，皮肤松弛，面容也不像之前那么清秀帅气了。
“什么？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也没说回来会变老啊？！”时亭晚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又急急忙忙出了洗手间，看见还在原地的窦兰，询问道，“妈，现在是哪一年了？”
“你这傻孩子，不会是被撞傻了吧？医生说没大问题啊……”窦兰嘟嘟囔囔，瞅瞅时亭晚，然后又回道，“现在是2030年啊，都三十岁快奔四十的人了，怎么还没个稳重，毛毛躁躁的。”
“什么，2030年？！不对啊，我不是才上高中，之后准备上大学吗？”时亭晚简直要炸了，给自己干到快四十岁了，大好青春就这么没了？
窦兰懒得理他，“神神叨叨的，干啥呢？你妈我都有白头发了，那还有假啊？行了行了，我看你也没多大事，下午就跟医生说让你出院，回家好好养脑子。”
“妈，那我救的那个女生在这里吗？”时亭晚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救了个女孩子，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名字。
等一下，那么自己回来了，是不是纹身也消失了？他背转过去，撩起衣服看。
纹身没有消失，还在自己的肋骨上。
这么奇怪，很多事情都被改变了，纹身居然没有被抹掉。
“啊对，那个女孩也在这家医院，跟你一起被送来的。就在我们隔壁，离得近，嘿，你这小子问这个做什么？时亭晚，你跑出去干嘛？”窦兰扯着嗓子想把时亭晚喊回来，无奈人腿长，早就走远了。
“真是儿大不中留咯，也该有个喜欢的女孩子了。”
时亭晚敲门，又小心打开门，发现病房里就只有那个女生。
走近一看，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她，是自己想多了。
是啊，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救的人是她。
时亭晚自嘲，无声的笑了两下。
女孩呼吸均匀，应该是在做梦呢。
确认不是她后，就离开了病房，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窦兰看戏一样站在门口，把时亭晚差点吓晕厥过去。
“妈，你干嘛呢？突然出来，把我给吓死了。”
“啧，偷看人家小姑娘呢？你别动歪心思，她看起来比你小好多，要找就找个跟你差不多大的。”
“我没有，只是以为可能是认识的人，就想着确认一下，然后……”
“确认好啦？好了，妈逗你的呢，只要不是年龄差距大的吓人，都可以接受的。回去吧，先休息会儿，下午就回家。”窦兰扶着他又回到病房。
下午办了出院手续，时亭晚感觉自己好像恢复点力气了。
“走吧，妈回家做点清淡的，给你补补。”
“谢谢妈。”
母子俩就这么挽着胳膊回了家。
回到家，家里面陈设完全变了。
小区是最近几年出售率很高的楼盘，风景非常好。
“妈，我们什么时候换的房子啊？”
“六年前吧，还是你买的，不得不说，我儿子确实有能力哈哈哈！”窦兰笑得很开心。
“噢噢，这样啊。”时亭晚没想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自己变得这么有钱了。
现在日新月异，什么都讲求个科技感。总算也是赶上时代发展了。
夜晚降临，外面下起了大雨。
时亭晚站在落地窗前。
遥想多年前，也是这么大的雨天，过后三天，雨过天晴，转去了九意高中，遇见了汤初藤。
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这个世界遇见她，不知道能不能遇见顾以羌跟南瓷。
人生轨迹都变了，他们都在幸福的生活着，唯独留自己陷入那段无法磨灭的记忆里。
“妈，我出去转转。”
“好，把门口那把伞拿上，别淋湿自己了。”
“我知道了。”
走在街上，有伞的人跟身边的人有说有笑，没伞的人在雨中奔跑。
想起那年，自己傻乎乎跟在有汤初藤的那辆公交车后面跑，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人群中，时亭晚看见了那个身影，很像她的身影。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去寻找那个身影，在下一秒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但是这让他来到了一家花店。
一如在那个梦境里面的花店一样，花开的正好。
现实世界也是夏天，晚风微微吹着，为人们除却一些燥热。
“老板，有洋桔梗吗？”时亭晚下意识就想买洋桔梗。
“先生来的正好，今天刚进了一批洋桔梗，很新鲜，花香也正好，就可能比较贵，您看看需要吗？”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给我二十一朵做成花束吧。”
“好的，先生。”女孩子挑选了最大的最漂亮的洋桔梗开始包装起来。
包装完后，女孩子给了他一个小卡片，是粉色的。
“先生应该是送给自己的爱人吧？正好您是今天来的第一个客人，就送您一张卡片，可以在上面写字。”女孩子把花小心放在他手上。
接过花，他笑了笑，“谢谢。”
英俊的男人笑起来还有一个梨涡，把女孩子都给整害羞了。
“一共多少钱？”
“112元。”
时亭晚用手机扫码，今天在母亲那里了解过，现在都是手机支付，比以前直接给现金可方便多了。
付款后，女孩子向他告别。
他报以微笑，整个世界都倾倒。
撑起伞，独自漫步在雨中。
他吻了吻怀里的洋桔梗，借着洋桔梗寄托对她的思念。
六年后，时亭晚因肺癌晚期无法治疗去世。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没有喜欢一个人，却不想，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信。
而在火化遗体时，窦兰发现他身上的纹身。
汤初藤，还有紫藤萝花。
这辈子喜欢上你是我孤寂的生活中开出一朵花的灿烂。
每年一逢春天，就会想起，那年春天，公交车上的相遇，想起你对我每次不伪饰的笑容，想起我送给你的那束洋桔梗。
其实不是花有多好看，是你衬得花美。
我亲爱的女孩啊，愿你成为旷野上自由的风，此后每年春天，都能遇见为你而来的春光。
我将永远奔向你，忠于你。
人间落拓不了胆怯者轰轰烈烈却又畏缩的暗恋，就如我写的那封信，永远都不会被你发现。
我是个胆小鬼，这辈子对你的喜欢，对你的爱，不会告诉你。但这份爱，会随着我一同进入黄土。
命运让我们在梦境遇见，却又让我回到现实，忘不了你。
汤初藤，我们下辈子在一起吧。
春天是暗恋者的告白信，把所有的碎片小心翼翼埋藏着。等到来年，再把碎片拼凑完整，那时，就是重逢的时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