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教官的往事
顿了顿，刑凯开口打破宿舍里沉默的气氛。
“那是2007年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服役于山城空33师，那一天正好是建军节过后的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进行带飞改装训练，还有一名新飞跟我进行改装训练，当时飞的是s-27ubk。”
那名新飞叫杨启航，那年他才28岁，刚刚结婚四个月，就接到部队要改装的通知，后来就分给我了，由我带飞进行改装训练。”
说到那名名叫杨启航的新飞的时候，刑凯面色黯然，甚至红了眼圈。
“当时s-27ubk进入国内没多久，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从毛熊那分两次引进过40架。那个时候该机以每团4架的数量分配在装备s-27和j-10系列战斗机的飞行团内，充当改装飞行的同型教练机和长距离巡逻战机使用。
当年s-27引进国内后，短时间内成为我国空军战斗力最强的双发重型战斗机，当时这款战机的高空高速飞行能力跟我们的j-8差不多，水平机动能力不亚于j-6，并且拥有超视距空战能力，它的载油量相当于一架j-7的重量，甚至可以当成轰炸机使用。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部队在使用苏-27战斗机逐渐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问题，由于当时空军绝大多数飞行员都没有三代机的驾驶经验，首次试飞s-27ubk战斗机时都表现的非常震惊，不相信这样庞大的飞机竟然能拥有媲美j-6的机动性能。
s-27的航电系统也要全面优于j-8战斗机，可以使用r-27导弹攻击80千米外的目标，并且可以同时锁定2个目标。
不过彼时的空军也有一些接触过西方战斗机的飞行员，比如葛文墉就曾试飞过f国的幻影2000战斗机，雷强驾驶过m国的f-16战斗机，虽然他们对s-27的飞行性能比较满意，但是依然从中找到了许多不足，比如s-27还在使用模拟式电传操控系统，当时的f-16、幻影2000已经使用了电传操控系统，操控品质相比第二代战斗机有极大的提升，s-27相比这两款战斗机依然存在差距。
进入过西方战斗机驾驶舱的飞行员，普遍对s-27的航电设备大失所望，s-27使用的是最基础的数据链，传输效率有限并限制了火控系统的升级，n001雷达的性能也非常一般，多目标跟踪能力不如幻影2000、f-16使用的平板缝隙天线雷达，抗干扰能力差，但是重量却接近1吨。
s-27不要说与f-16相比，就算跟jh-7“飞豹”比起来，部分座舱航电设备都显得落后，当时的jh-7已经配备基于1553b数据总线开发而来的数据链，新型火控计算机拥有更好的运算效率，可以使用反舰导弹等精确制导武器。
不过啊，那个时候能飞上s-27也算得上是比较厉害的飞行员了，就跟现在能飞上j-20的差不多。”
说到这里，刑凯看着段飞缓缓开口：“我们现在的j-10系列战机都有他的影子，你知道吗？”
段飞重重点头，他没想到眼前教官当年居然飞过s-27，我滴天呐，全国才40架，教官就飞过其中一架，其优秀程度可想而知。
这一刻他才想起刚遇到这个教官的时候甚至觉得教官不靠谱，当时那个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那后来呢？您都飞上s-27了，按说现在怎么都能飞j-20了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刑凯苦笑着摇摇头，抬手擦擦眼角继续开口：
“那天也凑巧，杨启航再带飞三天就可以放单飞了，没想到我们结束训练返航途中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听到这里段飞一惊，果然跟他所料不差，但他还是保持镇定，没有出声打断刑凯的讲述。
“当时返航途中，s-27ubk的输油管断裂了，当时左发瞬间起火，战机还在‘临界可控状’，留给我们决策的余地还大，所以我跟启航当时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全飞机进行迫降。
当时战机高度迅速下降，我们没有发现合适的迫降场所，当时我坐在后舱，只注意观察后方航发状况了，没有注意到战机前方居然还有一个小村庄，启航当时应该发现那个村庄了，但是他没有跟我汇报，后来我注意到右发也起火了，战机即将失控。
我注意到双发都起火后就知道迫降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选择弃机弹射跳伞，当时的高度只有不到800米了，留给我们弹射的时间不到10秒钟，你也知道，从拉动弹射手柄，炸穿座舱盖，座椅助推火箭点火，弹射离机这一系列过程需要4、5秒时间。
所以我立即向杨启航发出弹射指令，同时我也拉动弹射手柄。”
说到这里段飞注意到刑凯眼角有泪珠滴下，轻轻从桌子上拽过一张纸巾递向刑凯。可是刑凯似乎陷入痛苦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段飞递来的纸巾。
“你知道吗，当我弹射成功后却发现启航没有进行弹射，还在失事的战机里，半空中我才注意到战机坠落方向居然有一个村庄，我才明白了当时杨启航为什么听到我的弹射命令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弹射。
启航努力操控战机改变坠落方向，试图避开下方村庄，可是村庄是避开了，战机里的杨启航却错过了最佳弹射时机，战机坠地机毁人亡，这一切我在半空中看得清清楚楚。
都怪我，当时只注意观察航发状况了，没有注意到前方有村庄，否则的话我一定不会第一时间弹射，将启航先弹出去。”
说完大颗的泪珠从刑凯眼角滑落，似乎注意到了段飞递过来的纸巾，接过去擦擦眼角。
此时的段飞已经呆立不动，他脑海里浮现出眼前教官弹射跳伞后亲眼目睹机毁人亡的那一幕。
是啊，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损落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儿。想到这里段飞也红了眼眶。
“后来我成功落地，第一时间去残骸寻找启航的遗体，可是火势凶猛，人根本靠不过去，所幸村子里的村民第一时间赶到，协助灭火救人。
可是等火势扑灭后，启航的遗体已经找不全了。”说完刑凯泪如雨下，双手死死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教官，擦一擦吧！”面对失声痛哭的教官，段飞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再一次拽过纸巾递给刑凯。
“后来启航被评为烈士，追评一等功，可是，再多的荣誉有什么用，人没了啊，追悼会上我看着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和他的父母抱头痛哭，我的心就跟针扎一样，我愧疚，悔恨，我对不起他啊。
为什么当时我没注意到村庄，为什么我第一时机没有让他先弹射，为什么啊？他才28岁啊！呜呜呜……”
此时的刑凯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这一幕落在段飞的眼里他顿时有点心疼眼前的教官了。
却悄悄的没有开口，选择静静地陪伴自己的教官。
良久之后，刑凯才缓和过来，擦擦泪水，泛红的目光盯着段飞开口道：“所以，段飞你一定要注意，在空中出现不可控制的险情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观察，明白吗？一定要遇事冷静，果断处理，明白吗？”
“我明白，教官，谢谢你！”段飞终于明白教官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述这个故事了。
【作者题外话】：深且缅怀空军航空兵某团副参谋长武勇明和飞行大队长喻亮。
（s-27ubk失事飞行员）
空军是高技术、高风险军种，空军飞行员是和平年代离死亡最近的职业。
就拿武勇明、喻亮两位飞行英才来说，头一天还是充满血性的阳刚青年，第二天就在飞行训练中血洒长空。
武勇明、喻亮的生命与大家的生命一样平等，武勇明、喻亮与大家一样都有父母妻儿，武勇明、喻亮与大家一样都有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但是，两名年轻的优秀飞行员如今已经血洒长空，他们值得我们缅怀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