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梦仙儿
“老伯，老伯，你怎么了？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玉宏这几年征战沙场，略懂一些救人的要领。
扶住脑袋，上下察看，见没有外伤，他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轻举妄动，轻轻托着那人的脑袋，把人虚虚抱住。
“萧老八，怎么办？”
他抬头寻求帮助。
萧翊文冲他挤眉弄眼，纠正道：“什么老伯，寻常老伯哪能在宫廷行走。这位是赫赫有名的翰林院大学士——赵大人。”
最后三个字，他是咬着牙着重说的。
玉宏的手抖了一下。
原先落在他掌心虚弱纤瘦的身子变得千斤重，他喘气有些粗，托得有些吃力。
正当玉宏一筹莫展的时候，赵大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花甲老人双眼混沌无神，好半天方才一点一点聚焦起来，目光从萧翊文脸上扫过，落在玉宏脸上。
“多谢……你们救我……”
赵大人嘴里含含糊糊，舌头仿佛生锈了一般，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体不受控制，用了半天力，竟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玉宏忙劝：“赵大人千万别动，您突然晕倒，可是有什么旧疾？”
赵大人轻轻摇头。
“没有旧疾，那便是突发新症，我们马上把您送到太医署去诊治，万不能耽误。”
赵大人浑身绵软，自然无法拒绝，只得听从玉宏安排。
太医署就在宫门北边不远处，不足百丈远，玉宏二话不说，抱起小老头抬步便走。
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抱起文弱的小老头，简直易如反掌，疾走如飞，连粗气都不带喘的。
小老头望着他，虽然嘴不能言，心里却生出无限感慨。
把守宫门的卫兵上前，想要接过去，都被眼疾手快的萧翊文给拦住了。
这是玉宏表现的绝佳机会，决不能让外人抢了风头。
他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不时捂嘴偷笑。
刚刚还说自己屁股上的伤未痊愈，这会子怀抱准岳父，健步如飞，身姿平稳。
萧翊文啧了一声，心里感叹一句：男人啊，真是天生软肋。
太医署乃要地，日夜都有人值守，见着病号比见到皇帝都亲。
不等玉宏开口，已经有人把赵大人接过去，送进了问诊室。
白胡子太医望闻问切一番，心有余悸道：“赵大人脉象虚弱，症似偏枯，幸亏送来得及时，施以针灸，再搭配汤剂调理，静养半月应该能够恢复如初。只是以后不能再熬夜劳累了。”
症状凶猛，想起来后怕，好在遇上了玉宏，由他及时送医，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太医妙手回春，针灸一刻钟之后，赵翰林神志清醒，已经能开口说话。
“多谢太医……”他挣扎着道谢。
太医笑容和煦：“要谢便谢这两位少年官人吧，要不是他们及时把你送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翰林目光落在萧翊文和玉宏身上。
“萧八公子老朽认得，这位小官人如何称呼？”
玉宏神情微愣，萧翊文忙用手肘戳他一下，玉宏方才回神，忙拱手行礼道：“玉宏见过赵大人。”
“玉公子，可是武安侯兆臣兄的儿子？”
玉宏点头：“晚生行二，以前跟父亲戍守陇右，不常在京中走动，是以面生。”
赵翰林笑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听小女说，四年前她从老家回京之际，在城外曾受两位公子相助，其中一位是萧八公子，另外便是你吧？”
玉宏挠了挠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翰林看向玉宏的眼神，越发欣赏。
“四年前你们二位救助小女，四年后又救了老朽一命。真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啊。”
此时此刻，萧翊文可不敢邀功，他忙拱手道：“晚生惶恐，不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出手相助的只有玉宏一人，萧某实不敢当。”
谦虚推拒的话，自然不会当真，众人闲聊几句，纷纷缄默。
天色已晚，浓云遮月，不时有北风呼啸。
“耽误两位公子归家，老朽实在惶恐。我这里已无大碍，针灸结束便可回家。两位公子大可离去，免得家中大人担忧。”
“好人做到底，晚生等您针灸结束，亲自送您回家，方才放心。”
玉宏瓮声瓮气，态度坚决。
萧翊文微笑立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努力做好陪衬。
针灸结束，又依着太医的方子拿了药，玉宏和萧翊文一左一右扶着赵翰林走出了太医署。
偏枯症十分凶险，半边身子虽然恢复知觉，却依旧没什么力气。
短短几步路，赵翰林走得大汗淋漓。
玉宏瞧不下去，两步走到前边，半蹲下腰，一拍自己的肩头，爽朗道：“您上来吧，我背着您。”
“这可如何使得。”
赵翰林有些扭捏。
玉宏脾气直，两手伸到后边，轻轻一捞，便把人靠在自己背上。
萧翊文在一旁相帮，赵翰林便稳稳当当被玉宏背了起来。
“玉二公子真乃热心豪爽之人，老朽真是感激不尽，他日必当还报。”
赵翰林很是知恩。
玉宏也不言语，背着他疾步走出宫门。门外赵府的长随和车夫早就等得心焦，远远望见，纷纷迎了上来。
把赵翰林安顿好，玉宏执意跟去了翰林府。
果不其然，刚到门前翻身下马，便见赵琇儿小跑着迎了出来。
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回来报信，赵琇儿一听爹爹突发急症晕倒在宫中，整个人吓得六神无主。
在门房等了一刻钟，方才等到自家马车回府，不等马儿停稳，她已经迎了出来。
寒风鼓起她的裙袂，身子纤瘦轻盈，如一瓣雪花，落在玉宏的心上。
他望着赵琇儿，挪动不开视线。
“爹爹您现在觉得如何，身子可好？”
找琇儿站在车旁，看着自家长随搀扶着赵翰林颤巍巍下车，竟有些手足无措。
赵翰林急喘了两口粗气，努力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安慰女儿：“我没事，老了难免身子骨弱，太医说静养半月，便无大碍。”
他转身一指玉宏，道：“幸亏两位少年官人相助，他们可真是咱们的大恩人。琇儿，你来谢谢人家。”
赵琇儿莲步轻移，上前矮身行礼，道了万福。
她抬眼望看过去，恰与玉宏四目相对。
玉宏的脑子里轰了一声。
眼角挂泪，素容清寒，举手投足都如仕女图中的仙女一般。
无数个旖旎缠绵梦境中的仙女儿，真真切切站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