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嫡母坑
立冬那日，天寒地冻。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穿过幽深的门洞，走在空旷的甬路上。
端王妃两手揣在袖笼里，面无表情道：“我的功夫白费了倒没什么，总归你唤我一声母亲，为你张罗婚事本该是我分内的事儿。
可上次我到皇后娘娘跟前请过婚，娘娘也十分看好你与翰林府小姐的婚事，私下里也跟翰林大人通过气了，只等时机到了便下赐婚的圣旨。如今你变了卦，无异于打了翰林大人的脸，皇后娘娘必然要问问清楚，给赵家一个交代。
你心思缜密，想必早想好了说辞，等下自己看着应对吧。希望娘娘仁慈，给咱们体面，否则这一关当真是不好过。”
她叹了口气，假意十分为难。
萧翊文垂首听着，嗯了声：“错在我身上，有什么责罚，我一人担着，您无须忧心。”
他大包大揽，瑞王妃心里依旧难平。长叹了口气，面前浮起一阵白雾。
她忍了忍，再提旧话：“武安侯府那位我是见过的，身量苗条，五官端庄，确实长得不错。可娶妻娶贤，她长得再好，行事做派不入流，风评着实经不起打听。到时候耽误你一辈子前途，你可别怨我。”
“母亲这话言重了。”萧翊文不耐烦调转视线，不想再听下去。
瑞王妃却不打算停下，“谢家沉寂了几十年，好容易到了探花郎这里有了复起的苗头，经她一闹，再次跌入了谷底。这都是教训，你不能视而不见。”
瑞王妃知道这些话萧翊文不爱听，可她偏要说。
武安侯掌着西北兵权，若萧翊文成为玉家的佳婿，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他们的势力满朝上下谁人能敌？
瑞王妃在帮自己儿子铺路，却不甘把别人直送青云。
她暗暗握了握拳。
此次带萧翊文进宫，无非给他挖坑，让他在皇后面前失了脸面，留下一个色心外露的印象，难堪重任，断了他以后的前程。
这样一来，就算他娶了玉容，也只能小门小户地过日子，以后再难登大雅之堂。
瑞王妃一边想着，脚步匆匆没有停，两人已经到了延福宫门前。
站定肃容，报上名号，立在门口等候。
她暗中瞥了萧翊文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不由在心里嗤笑了声。
小太监去而复返，弯腰引路，把两人引进大门。
绕过影壁墙，三人从廊下匆匆走过，眨眼的工夫来到正殿宽阔的月台上。
有人高唱：“瑞王妃到。”
里头传出一道尖细的声音：“宣”。
瑞王妃忙挺直了腰身，扭头叮嘱萧翊文，“你错在先，知错要改，等会儿少说多听，态度谦卑，方能争取皇后娘娘的谅解。”
萧翊文嗯了一声，冲她比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瑞王妃提裙迈过高高的门槛，抬眸时堆起了满脸笑，匆匆几步走上前，未曾开口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份谦卑未免太过实诚了，萧翊文看得愣住，就见瑞王妃偏头给他使眼色，命他也赶快跪下去。
萧翊文无奈撩袍跪下。
瑞王妃伏身在地，“惶恐”道：“臣妾携不孝子，叩见皇后娘娘。”
萧翊文一头黑线。
“何须如此大礼，快些起来吧。”皇后娘娘端坐在正殿的榻上，见瑞王妃跪着未起身，冲一旁的嬷嬷和宫女使个眼色，几人上前分左右把萧王妃扶了起来。
萧王妃满脸泪痕，惹得众人一惊。
皇后娘娘忙问：“因为何事伤心，速速说来，我为你做主，绝不让你委屈。”
瑞王妃被人扶着在太师椅上坐定，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方才哽咽道：“臣妾无能，本想帮儿子说门好亲事，求娶翰林府的赵小姐，谁知好心办坏事，牵错了红线，棒打了鸳鸯。如今里外不是人，特进宫请罪，望娘娘莫要怪罪臣妾的鲁莽之举。”
皇后娘娘不明所以，命宫人奉茶安抚住瑞王妃，方才看向萧翊文。
宫人扶起他之后，他便垂首立在一旁，静等看戏。
果不其然，瑞王妃演技超群，哭笑自如，眼泪说来就来。
他不由心生鄙夷，却不敢表现分毫，只能淡然立在那里，等着皇后娘娘拷问。
“你嫡母所言，可是真的？”
萧翊文肃然拱手：“是。”
皇后娘娘面色一沉，“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满这桩婚事，也不该逼迫嫡母进宫退婚，惹她哭泣。”
瑞王妃帕子遮眼正干嚎，听了这话不由暗自得意。
恰巧萧翊文眼角余光扫过，把嫡母的嘴脸看得真切。
他撩袍重又跪下，朗声道：“皇后娘娘误会了。晚生并非逼迫嫡母。嫡母疼爱之情，晚生深有感触。只是其中有些误会，不曾向皇后娘娘言明，今日特进宫陈述，还望娘娘听个分明。”
“有什么话，速速说来。”
皇后娘娘眼神冷厉，分明在说：看你如何狡辩。
萧翊文叹了口气，缓声道：“四年前一个雨丝缠绵的春日，晚生送武安侯府二公子出京赶往陇右，在城外偶遇翰林府的马车陷入泥坑。二公子热心肠，一言不发出手相助，救车内人出水火。赵小姐感恩戴德，一再道谢。二公子对其一见钟情，四年来推拒了所有媒人的提亲，至今仍是单身。我与二公子乃是发小故交，明知他痴恋佳人，怎可夺人所爱？”
皇后娘娘皱起眉头，“如此说来，你拒绝这桩婚事，乃是因为大义？”
“大义不敢当，晚生只是遵循做人的本分。若论大义，武安侯府满门忠烈，戍守边疆，守一方疆土，护万民安康。他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大义。”
这番解释，深得皇后娘娘的心。
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幸好赐婚的圣旨刚刚写就，还未颁发，现在收回还来得及。”
萧翊文忙磕头道谢。
他又道：“晚生斗胆，想求皇后娘娘两件事。”
瑞王妃在一旁看得呆住，原以为他会被斥责，甚至惹怒天颜被拖出去打板子，谁知轻轻松松几句话，便被他给遮过去了？
这如何能够。
想到这，瑞王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