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慈父心
第二日，玉兆臣特意起了个大早，偷偷吩咐府上的长史官准备妥当，趁着夫人尚未起床，他独自带人出了门。
昨晚夫人怕他鲁莽惹下祸端，劝了他一整晚，直到天色蒙蒙亮方才睡下。
武安侯一夜未合眼，出门时眼下发青，手握长剑一句话都不说，令人望之生寒。
他特意让人把路祭的灵棚搭在城门口，此处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灵棚下置了桌椅，他大马金刀坐在桌旁，那柄稀世寒光宝剑，就放在他抬手可以取到的地方。
不时有人过来通报。
“侯爷，他们到朱雀街了。”
“侯爷，他们到凤鸣街了。”
“侯爷，他们到了！”
玉兆臣原本两臂交叉在胸前，微阖双目，周身散发着凛然肃杀之气，惹得身后两位副将面面相觑。
此时一听人到了，众人立时眼睛一亮。
玉兆臣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谢家的送葬队伍正朝着城门口走来。
两位副将跟在玉兆臣身边多年，十分机敏地走上前，拱手道：“敬请侯爷吩咐。”
玉兆臣挥一挥手，“你们退下，我亲自会一会他。”
两人暗道不妙，却不敢违逆，抬步重又站到玉兆臣身后。
长史官引着谢茂川匆匆走过来，比了比手：“探花郎请。”
谢茂川脚下顿住，深吸了三口气，心一横方才提袍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玉兆臣脚下。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头顶上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谢茂川额头冒汗，伏得又低了几分。
“今日蒙岳父大人不弃，特来送我祖母一程，此恩小婿永生难忘。”
冠冕堂皇，极尽谄媚，一个字都不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玉兆臣呼吸渐粗重起来，手肘支在桌沿，右手握住了剑柄。
谢茂川心里咯噔一声，原以为大庭广众之下，玉兆臣会顾忌几分面子，没想到他居然动真格的。
谢茂川忙道：“这几日祖母大丧，小婿忙得焦头烂额，跟娘子之间有些误会，尚来不及解释清楚，还望岳父大人原谅。等忙过这几日，我便负荆请罪到府上去接娘子回家。”
“请罪可以，其他免谈。”
玉兆臣总算是开了口。
谢茂川不懂其意，抬头望了一眼。
匍匐在地的角度仰望过去，玉兆臣一脸肃杀之气，越发骇人。
谢茂川吓得四肢发抖，忙收回目光，嘴里喃喃说道：“小婿知错，还望岳父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马吧。”
“我也想放过你啊，可……”
玉兆臣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陇右荒漠中被沙砾磋磨过一样，浸润了杀戮和沧桑。
谢茂川只听前半句，不由得一脸欣喜匆忙抬头，却见玉兆臣手腕一转，蹭楞声响起，眼前寒光闪过。
眨眼的功夫，剑锋已经抵在了谢茂川的脖颈处。
“可是，我手中的这柄剑不答应啊。”
玉兆臣眯着眼，神情气度早已把谢茂川的魂儿给吓飞了。
“岳父大人饶命啊~~”
谢茂川忍不住浑身发抖。
“你错哪儿了？”玉兆臣的声音不疾不徐。
谢茂川避重就轻，不迭道：“小婿知错了，小婿一定改。”
“换个称呼吧，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玉兆臣的女婿，我也没你这样的姑爷。”
“是，本官……在下……我……”
谢茂川脑子里乱糟糟的，嘴巴里词不达意乱说起来。
副将小声提醒：“你应该自称小人。”
谢茂川恍然大悟，忙道：“小人知道了。”
玉兆臣嗯了声，一字一顿问道：“你重孝守灵期间，偷欢淫乱，可是真事？”
围观的百姓那么多，这是要当众审判吗？
谢茂川又羞又恼，拒绝作答。
玉兆臣手腕用力压了压剑柄，谢茂川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
玉兆臣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还是没有，你说实话。”
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谢茂川泄了一口气，无力回道：“有。”
声如蚊蝇。
“大声些，我没听到。”玉兆臣的愤怒跟他的音量一样，一下比一下高。
四周围拢了许多人，原来只为看热闹，此时听到一个震惊的八卦，纷纷窃窃私语，低声热议起来。
谢茂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恨玉兆臣这个莽夫，恨他不管不顾竟敢把自己的丑事公之于众。
这让他以后如何在朝堂上行走。
见他不说话，玉兆臣音量又拔高了一些，一字一顿地问：“你重孝守灵期间，偷欢淫乱，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带着答案问问题，谢茂川如果敢说没有，只怕对方手起剑落，他脑袋立时就要搬家。
横竖今天都是死，要么身首异处身死，要么当众社死。
谢茂川心一横，闭眼道：“有——有！”
玉兆臣抽回宝剑，啪的一声扔到桌上，指着谢茂川的鼻子大骂：“你从小丧父，大约没人教过你这些道理，那我今日便好好教教你。千年人伦道义传下来，是人便要遵守。重孝丁忧期间，常悲咽，戒酒肉，不奸淫。你祖母尚未入土，你便与人偷欢，此乃大逆不道的行为，令闻者蒙羞。这样不忠不孝之人，我玉家羞与你为伍。”
谁知，谢茂川梗直了脖子，反问道：“武安侯偏听偏信，玉容她为了与我和离，设下陷阱只等我往里钻，故意冤枉我的。昨日我连夜审问萤灯，她具已交代。原想等祖母丧事过后再登门解释，没想到侯爷竟等不及，借故路祭当众羞辱我。你长我幼，你官高我位轻，按理说我该屈膝认错，奈何这等脏水污及整个谢家，恕我不能认下。”
谢茂川不愧是探花郎，虽然是歪理邪说，却依旧出口成章。
玉兆臣乃是武将，与他辩论自然不占上风，一时语塞不由气得抬脚踢了过去。
谢茂川堪堪躲过，却依旧满脸不忿。
两厢正僵持不下，忽听棚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大人，昨个夜里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见萧翊文和莫青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萧翊文目光从谢茂川身上扫过，未过多停留，直接走到玉兆臣面前，拱手道：“晚生给侯爷问安。”
玉兆臣挥挥手，目光落在莫青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