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妻管严
玉夫人温热的掌心扣在玉容额头上,然后又拿下来在自己额头试了试,满脸不解道:“你这孩子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谢家人既不行伍,又不做土匪,怎么还有杀人的事儿?”
玉容脸色难看的很,犹豫片刻才说道:“谢茂川的通房丫鬟萤灯,在我刚进门时便诊出怀了身孕。赵大夫征询我的意见,若不想留便可以让那孩子胎死腹中。
娘亲您一直教育我,要心存良善,体恤弱小,我实在不忍心对萤灯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若我继续留在谢家,除了萤灯,还有彩袖、颜红,保不齐以后还有其他女人。
往后的日子,我如何过?强装大度做嫡母,养育不属于我的儿女?还是索性大开杀戒,但凡她们大了肚子,便送上一朵藏红花,把那未见天日的孩子给扼杀?
我既不想强装大度,更不想因此作恶。我只想像以前一样,开心时笑哈哈,难过时哭唧唧,阳光坦荡,不用承受内心的煎熬和负担。”
听她这么说,玉夫人越发自责,扭头看一眼丈夫,叹口气道:“京中多纨绔,谁能像咱们玉家的男人那般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京中贵胄们大多妻妾成群,主母们为了自己孩子的地位和未来,不得已使出诸多手段。
武安侯玉兆臣是个例外,京中只一位明媒正娶的夫人,在陇右也绝没有外室。
他一辈子守着妻子过日子,家中子女便觉得习以为常,认为一辈子就该只娶一个人。
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先不论,到底是把女儿择婿的要求拔高了太多。
如果照着这样找,只怕是再也找不到可心的郎子了。
玉夫人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玉兆臣沉思半晌,心里已经有了安排,沉声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着容儿的意思做吧。只是,这些缘由不能单单咱们知道,也该让外人知道知道。”
玉宏:“难道爹爹的意思是让咱们到外头诉苦?”
他挠了挠头,为难道:“这可不是我的强项,一个大老爷们到人前说是非,我真的拉不下那个脸。”
玉安推他一把,笑道:“二弟脑子也忒实在了,这些琐事何须亲力亲为。咱们帮妹妹找一个状师,由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儿,将来庭上把妹妹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昭告天下,何须用咱们出马。”
玉宏一听,嘿嘿笑了起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既然要走公堂对质这条路,必然得找个状师。”
兄弟俩又讨论起京中名状,这个要选陈大状,那个要选何大状,两个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
玉兆臣不耐烦地站起身,撂下一句“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玉夫人把女儿送回房,安抚几句方才离开。
回到卧房不见玉兆臣的身影,她立时觉得不妙,疾步去了书房,还未进门便听到房内传出一道宝剑出鞘的声音。
玉夫人腿一软,扶着门框方才站住脚。
她推门而入,抬眼就见玉兆臣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正在用心地擦拭。
他擦得认真细致,寒光映在他脸上,让玉夫人倒吸凉气。
“侯爷我错了,当初不该轻信了媒人的话,匆忙应下这桩婚事,是我害了容儿一辈子。”
玉夫人擦了擦眼泪,偷眼打量自家夫君。
“这事儿怪不得夫人。”玉兆臣的声音冷若冰霜。
“当初我若是多方打听,或者不着急让他们成亲,等侯爷回来多相看相看,兴许就能揪出谢茂川的狐狸尾巴,也不至于上当受骗。”
玉夫人越想越气,悔得肠子都青了。
“夫人不用内疚,这事儿不怪你。人家设好了陷阱专门要骗咱们,怎么能逃得掉。”
玉兆臣抬头看过来,目光温柔,并无任何波澜,再低头时,目光骤然一冷。
他长剑紧握,腕子轻挑,随意一个剑花,耳边传来呼呼剑风。
手起剑落,等玉夫人定睛看时,桌旁那缸水养的琴丝竹,已经被长剑齐刷刷削掉了大半。
削铁如泥的宝剑是玉兆臣珍藏的宝贝,剑锋出鞘,必然是大事。
“侯爷,你……你准备做什么?”
玉夫人吓得声音发颤。
自家夫君的脾气她最了解,素来好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
他若是真的发起火来,谢家绝对要倒大霉。
玉兆臣摆弄着手里明晃晃的宝剑,并未应声。
“我自有打算,夫人不用害怕。”他安慰妻子。
怎么能不害怕,他可是大樑名将,是西北诸部族闻之丧胆的杀神。
他不会是打算灭了谢家满门吧?
玉夫人怕得紧,忙捂着胸口装虚弱:“今晚一闹腾,我的心疾又犯了,哎呀好晕,侯爷你扶着我点。”
玉兆臣不明所以,伸手去扶她,却被夫人一下把剑给抢走了。
把剑藏在身后,玉夫人训道:“侯爷糊涂,容儿跟谢家的事儿,商量不成可以报官,京兆府管不了,我可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总之绝不让容儿受委屈,吃这个哑巴亏。何至于动刀动枪,让你老头子亲自上场。你在战场上砍瓜切菜,那是功勋。若在京中随意杀人,那可是犯法的事儿,回头要打入大牢的。”
道理都懂,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玉兆臣愤恨一甩袖子:“他谢茂川不过小小探花郎,竟敢戏弄咱们,毁了容儿一辈子前途,若不教训教训他,让他出点血涨涨教训,我如何对得起女儿,如何给人做爹爹。”
在儿女面前不好发作的玉兆臣,此时气得脸色铁青。
玉夫人了解他,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柔声道:“夫君,老爷,侯爷,我的夫,你别那么冲动嘛。”
玉兆臣一辈子吃软不吃硬,敌军阵前铁骨铮铮,唯独到了自家夫人跟前,只要她撒个娇,柔柔地叫一声夫君,他便瞬间败下阵来。
“那你说怎么办?”
玉兆臣口气虽硬,心里已经服软。
玉夫人想了想,道:“暂且留谢家崽子一条命,咱们慢慢跟他磨,倒要看看他这等鼠辈能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妇人之仁!”玉兆臣气得转头看向别处,半眯起了眼睛。
谢茂川毕竟是探花郎,万一以后攀上高枝,当了哪一支的谋士权臣,等他直飞青云,再想报仇雪恨,可就晚了。
铲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可玉夫人一副你要是敢冲动,她便要发飙的模样,实在让武安侯为难。
不怕敌军千千万,只怕自家夫人撒娇耍赖软磨硬泡。
他只得先答应下来,哄着夫人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