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正牌妻
玉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全都是谢老太太的脸。
或慈眉善目，或冷若冰霜，又或者如上一世玉容见她最后一面时那样，平淡冷静中蕴藏着决定人生死的狠厉。
玉容知道她不是好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躲着。
可谢老太太死乞白赖就是不走，一会儿说玉容无法生养，断了谢家的根儿，一会又说她守寡半辈子，一个人撑着谢家门庭多么不易。
即便是在梦里，玉容依旧觉得烦躁。
当谢老太太终于起身告别，颤巍巍走到门口时，缓缓回头，只一眼吓得玉容大惊失色。
只见那张苍老的脸上，挂着两串血泪，让人触目惊心。
玉容惊呼一声，猛然睁开眼，原来是一场梦！
她松了口气，翻身刚准备继续睡，却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
玉容一下子睡意全无，噌一下坐了起来。
隔门传进来周连哽咽的声音：“大少奶奶不好了，老祖宗，她……没了。”
“没了？”
玉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夜里突然没的，表小姐发现的时候，人都僵了。”
玉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一世谢老太太养尊处优，比她活得都久，怎地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呢。
她脑子里飞速转着，试图理清头绪，突然之间眼睛一亮。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这一日故去的，是谢婉纭。
这一世，徐琅和王氏都被送进了大牢里，谢婉纭没了生命危险，活得好好的。
谢老太太却在毫无征兆之下突然毙命。
难道生死早就注定，非此即彼？
玉容的太阳穴怦怦地跳着，如果这推测是真的，那十八年后，玉府百余口性命又该怎么拯救？
门外又传来周连的声音：“老祖宗四世同堂，大爷又是官场新贵，这场丧事必然不能办得潦草敷衍。还请大少奶奶早做准备。”
“准备什么？我新进门没多久，府上的人都认不全，况且上头还有婆母和两位婶娘，做主也轮不到我头上。”
玉容没好气地说完，周连不敢再提，讪讪告退去别处报丧。
玉容起身梳洗，待坐到梳妆镜前时，特意吩咐雪见，今日首饰务必素雅，决不能有一丁点的红绿之色。
大樑最重孝道，不论是在朝为官的男人，还是身居后宅的女子，若在长辈的丧仪上出一丁点疏漏，都可能成为言官谏言的目标。
倒不怕影响谢茂川的前程，玉容只是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
她的目光在首饰盒里扫了一圈，拿起一支白玉簪，一边打量一边喃喃自语。
“我若是把这支白玉簪借给萤灯，她会不会高兴疯了？”
雪见一听撇嘴道：“小姐你也太大方了，这簪子是侯爷在陇右时，从采玉匠人手里直接买的和田宝玉，亲自设计找匠人雕琢的首饰。统共也才做了两件，一个送给了夫人，一个送给了您。这么宝贝的东西送给萤灯，她哪里配。”
玉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道：“俗话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有了这支簪子，萤灯卖力帮咱们唱一出戏，皆大欢喜。”
“什么戏？”云见凑上来，一脸好奇。
“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她把白玉簪攥在手心，吩咐云见，“去把萤灯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云见腿脚麻利，不大会儿便引着萤灯进了正房。
“萤灯见过大少奶奶。”
萤灯上前行礼，玉容迎上去把人扶起来，上下左右打量她。
因为丧事的原因，萤灯今天的打扮已经十分低调了。
一身素白的衣裙，脸上的脂粉都比平常擦得少些。
唯一惹眼的便是头上的首饰。
她身份低微，没钱置办像样的首饰，头上戴的大多是街上流行的浮夸款式。
谢府办丧事，必定有好些客人前来吊唁，这可是她被抬成姨娘之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她不甘心错过，挑了一个看上去最为低调的首饰。
纯银的孔雀步摇，只在流苏上缀了些散碎的红绿宝石。
“大爷是老太太的嫡长孙，肩负重任，你我都需守规矩，万一被黑心肠的人抓住把柄，会耽误他的前途。”
玉容把那支廉价的孔雀步摇摘下来，转而把白玉簪亲手插到萤灯的发间。
“你刚刚抬了姨娘，第一次在众亲友面前亮相，虽素淡却不能寒酸，这支簪子借给你戴，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免得她们背后嚼舌根，拿身世来挤兑你。”
萤灯简直感激涕零，她从十二岁进谢府，这些年来遭受了太多冷眼，唯独玉容对她最好。
“谢大少奶奶抬爱，萤灯一定谨记您的教诲，绝不给大爷添乱。”
见萤灯乖顺，玉容又道：“我最看重的便是你的胆识和坦荡，这也是我一进门，便把你扶上位的原因。咱们俩上下齐心，扶持大爷平步青云，才是正道。万莫给搜肠刮肚，想要攀上大爷这棵高枝的女人任何可乘之机。”
聪明人无需点破，自然就能懂玉容话里的意思。
萤灯浑身是胆，此时肚子里揣着谢家的骨肉，更是天不怕地不怕。
她一拍胸脯，豪迈道：“大少奶奶放心，有我在您就瞧好吧，绝不让其他女人有任何空子钻。”
玉容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尽量浮起一个感激的微笑：“有你这一句，我便放心了，果真是没有看错你。咱们姐妹齐心合力，我在人前帮你撑腰，你帮我掌管府上中馈，伺候大爷日常。咱们这一脉必然是兴旺发达的。”
萤灯嘴上感激，心里却打着另外的小算盘。
原以为大少奶奶善妒，容不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眼下看来，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
侯门嫡女，如此宽厚仁慈，如果不是因为她傻，便是她有不得已的短处。
萤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很快有了答案。
想必大少奶奶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指着她这一胎来蹭宠。
这么一想，她的腰挺得更直了，心安理得用了雪见送来的莲子羹，这才同玉容一起去了施禅院。
灵堂已经搭好，乔氏率领着两位夫人，已经换上了孝服，跪在棺木的左边一列。
江柳心一身缟素，跪在谢大夫人身旁，正哭得梨花带雨悲不自胜。
萤灯撇嘴：“这姓江的好不要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牌少奶奶，是大爷的正牌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