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活见鬼
那日赵大夫给乔氏诊了脉之后，对外只说砸坏了脑子，记忆受损严重，需要卧床静养。
谢府上下倒也没人怀疑。
丫鬟花珍是个捧高踩低的人，见乔氏落魄，便生出怠慢之心。
她常借故溜出去偷懒，把乔氏一个人扔在房里不管不顾。
乔氏为了遮她耳目，倒也从没追究过。
玉容和赵大夫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玉容邀请赵大夫给谢大夫人复诊，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乔氏院里。
花珍正伺候乔氏用晚饭，堂堂大夫人，巨商之女，面前桌上只摆着一碗白粥和一个咸鸭蛋。
谢府再落魄，不至于苛待乔氏，可见花珍懒惰，不愿好好伺候主子养伤。
玉容刚想斥责那丫鬟几句，被乔氏的眼色给制止住了。
乔氏有自己的打算。
玉容不好多管闲事，只得忍下这口气。
花珍丝毫没觉出不妥，手脚麻利收拾了碗筷，抱着一个针线箩筐走了进来。
她笑盈盈说：“我们大夫人最怕冷了，一入冬就要戴上棉护膝，否则一整个冬天便要闹腿疾。今年的花样子是从二夫人院里拿的，下一步该绣什么，我有些含糊，得去问问。大少奶奶跟赵大夫，您二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花珍伶牙俐齿，明明在说谎，却笑得一脸灿烂。
她连茶都懒得奉上，人便要借故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连廊尽头，玉容转头看向乔氏。
“如今大夫人身边连个可信赖的人也没有，长此下去不是办法。”
乔氏头上还裹着纱布，瞧着不伦不类。
她满不在乎道：“没有心腹，便没有软肋，回头等我伤好了，便筹谋带着婉纭和两个孩子离开。想想以后的日子，我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才不在意什么花珍巧珍。”
乔氏从小性子粗糙，爽利不矫情，这也是玉容对她另眼相看的一大原因。
与这样的人一起，不用担心被算计。
见她主意已定，玉容也不好说什么。
乔氏兴奋地问：“下午施禅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隔着这么远，我听到好大的哭声。还以为作恶多端的老太婆，两脚一蹬死翘翘了呢，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人过来报丧，难不成又给救回来了？”
乔氏快言快语，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
玉容点头：“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乔氏顿时两眼放光，催促道：“快说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被谢老太太盘剥欺压了二十多年，素来敢怒不敢言，这口气憋在心里太久了。
玉容把下午发生的事儿，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乔氏听得又惊又喜，末了忍不住拊掌叫好，“老太婆贪了我乔家万两银子，真是死不足惜。”
她转头又冲赵大夫半是玩笑半认真道：“赵大夫您就不能装装糊涂吗？干嘛还要把人给救活呀？”
赵大夫听不得这种话，一甩袖子斥道：“医者父母，救人为本。若装糊涂误人性命，会遭天谴的。”
乔氏也不恼，嘿嘿地笑着。
现在并不是说笑的时机，玉容忙问赵大夫他的诊断结果。
赵大夫捋着胡须道：“谢老太太，身边有鬼。”
“有鬼？你看见了？什么鬼，小气鬼还是吸血鬼？”
乔氏开始还大大咧咧说笑，后来脸色僵住，喃喃道：“是不是谢家那些早死的爷们？我男人有没有在里头，他叫谢君实，死了十五年了。那个狠心的死鬼，连个梦都没给我托过。”
乔氏口无遮拦，惹得赵大夫脸色一讪。
他一脸严肃道：“医者信天理，不信鬼神。我说的鬼跟你以为的死鬼不一样。”
他转头看向玉容，探身低声道：“谢老太太的症状，并非血菀于上引发的薄厥，而是中毒导致的昏迷。”
“中毒？”
玉容和乔氏双双惊呼出声，喊完又都捂住嘴巴。
谢府人心不齐，两人都有耳闻，可从没听说有人敢暗中下毒。
两人对视一眼，分明不太相信。
乔氏问：“谁人下毒？动机是什么？谢府并非豪门世家，既没权也没钱，下毒的人到底图什么？”
她的嘴巴就像连珠炮，劈里啪啦把玉容心里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赵大夫摇头：“我只确定是中毒的症状，具体是谁下的毒，通过何种介质，存了什么目的，老夫一概不知。
你们要想救老太太出水火，那便去报官，让官府派人来查。如果秘而不宣，谢老太太怕是要小命休矣。”
一次不得手，必然还有下一次。大夫不是神仙，不能次次都把人救活。
“那您能确定是何种毒物吗？”玉容问道。
赵大夫笃定道：“鬼参，产自西域，其味有剧毒，少闻会导致晕厥，多闻丧命，因具有很强的隐蔽性，极难被发现，常被宫里心肠歹毒的嫔妃拿来使用。”
玉容和乔氏对视一眼，双双惊得目瞪口呆。
乔氏皱眉嘟囔：“老太太屋里都是伺候了她多年的老人，甚至有一些是从娘家带来的，沾亲带故不说，也从未听说谁被苛待过，到底谁会是下毒的人呢？”
玉容上一世在谢府生活了十八年，对谢老太太身边的人还算了解。
她在脑海里把人一个一个排查，翻来覆去过了好几遍，也拿不准到底是谁。
突然，一个瘦小怯懦的身影在玉容脑海里一闪而过。
“施禅院的小红，大夫人可了解？”她慌张又欣喜，匆忙找乔氏验证。
乔氏听了直摇头，直接否认了玉容的猜测。
“小红那丫鬟我记得，五年前周连把她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时候，她虽已十三岁，可长得跟七八岁似的。听说老家闹饥荒，差点就饿死了。
人牙子光想做无本的买卖，到小红家乡捡了好多爹娘饿死的孩子，回来卖身做奴。他们白得十两银子，那些孤儿们好歹混口饭吃，不至于被饿死。那丫头老实胆小，绝不会做下毒害人这种事儿，绝不会是她。”
乔氏一脸笃定。
玉容也有些后悔，她竟不知道小红的身世原来这么悲惨，
难怪总是一副卑微怯懦的样子。
可除了她，又会是谁呢？
玉容忍不住紧锁眉头。
她突然想起来，谢老太太私设了一个小金库，藏了一笔数目不小的私房钱。
那笔钱平常由周连夫妇帮着保管，上一世老太太亲口允诺，将来要把那笔钱用到谢知闲和谢惟止兄弟俩身上。
难道因财生恨，引得其他人不满，才会暗下杀心？
如果因为钱闹的，可疑的人就多了，二房、三房，甚至周连夫妇，都摆脱不了嫌疑。
三人在屋里分析，谁也没留意，窗下暗影里，一个人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