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妖娆香
玉容进门时，江柳心连头也没回。
她哭得认真专注，如歌如诉：“外祖母，您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我是柳心啊，您一手拉扯大的外孙女柳心啊。”
周连家的在旁帮腔，一边擦眼泪一边附和：“表姑娘别这么说，老太太最疼您跟两位小少爷了。”
江柳心眼泪汪汪抬头，抓着周连家的衣袖，恳求道：“周妈妈，您告诉我，外祖母到底是怎么了？好生生的怎么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呢？”
周连家的边哭边回忆，无非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吃完饭如何头晕，如何躺下就人事不省。
絮絮叨叨没一句重点，玉容只觉得头大。
江柳心却听得细致，听完转头扑到床沿，悲切切喃喃说着：“外祖母素来身子骨硬朗，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您都来不及跟柳心交代几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在这世上就没有疼爱我的人了，让我们母子三人以后可怎么活呀。”
她哭得抑扬顿挫，一旁围着的丫鬟仆妇也纷纷跟着抹眼泪。
玉容好似误入盘丝洞的唐三藏，进不得退不得，心头直犯恶心。
她瞅准江柳心哭诉喘气的空档，插话道：“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三灾八难，何况老太太年岁这么大了，生病也不足为怪。
既然病倒了，赶快找大夫过来诊脉才是要紧，该吃药吃药，该针灸针灸，别耽误了。”
本是平平常常一句忠告，也不知哪句话惹怒了江柳心。
她猛一下抬头看过来，死死瞪着玉容，阴阳怪气道：“大少奶奶说得轻松，难道天底下只有你聪明，咱们都是傻子不成。
你进谢家才几日，跟老太太不甚亲近，才会把话说得如此轻巧。咱们跟在老祖宗身边久了，关心则乱，才会一下子乱了阵脚。”
挑衅过后，她转过头去，咬着牙道：“大少奶奶如此镇定，想必老祖宗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是无所谓的。咱们自然是不成，若老祖宗有个好歹，柳心只怕要跟着下去才安心。”
口口声声表现的孝心，一定是做给外人看的。
打从进门起，玉容就瞧出江柳心的敌意，也猜出了这场戏的用意。
这出戏最终的目的，便是以老太太身体为由，逼迫她接受那两个见不得光的逆子，顺道点头让江柳心进门。
玉容轻蔑地撇嘴，不愿同她太多纠缠，避开去了外间。
江柳心在施禅院住了多年，谢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对她亦是熟络尊敬。
见她首先向玉容发了难，又见玉容并未接招，纷纷垂首噤声，沉默着做起了帮凶。
上一世，江柳心躲在谢茂川跟谢老太太身后，仅凭一张嘴，便把玉容的后半生搅得天翻地覆。
要说怨憎，自然是有的。
可玉容知道，自己的人生说到底是毁在谢茂川那个渣男手里，毁在自己识人不淑，错看了他，也高估了他。
玉容原本不想朝江柳心发难，不料她急哄哄冲了过来，那就只能见机行事，除之后快了。
玉容沉眸思考，暗中观察房中的摆设。
上一世谢老太太恶人活千年，一直到玉容沉湖时，还活得好好的。
这一世怎地突然就病倒了？
这事儿蹊跷。
她不动声色环视屋内，百无聊赖拿起桌上一根香在鼻端嗅了嗅。
果真是皇家寺庙专用的燃香，香气浓郁，直钻心脾。
玉容下意识细嗅了两下，觉得这香跟她在广济寺闻到的，好像有些区别。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娆香味，夹杂其中。
那香气很怪，就像每个寺庙里都有一个走火入魔遁入坏人行列的人，隐藏很深。
玉容暗自摇头，心道话本子以后是不能再看了，看多了脑子里总会跳出些违和的词语，让人措手不及。
不等她把香放下，就见一个小丫鬟惊慌失措地冲了过来，战战兢兢道：“大少奶奶恕罪，奴婢一时忙乱，忘了把这些香烛收起来，还望您不要责罚。”
小丫头不过十几岁模样，怯生生垂着头，看上去比老太太屋里那些倚老卖老的仆妇们顺眼多了。
玉容把手中香烛放回原位，和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老太太屋里负责做什么？”
那丫鬟一脸惶恐，颤巍巍回道：“奴婢名叫小红，平常负责禅室的洒扫杂事。”
玉容心道自己也不凶呀，怎地把这丫鬟吓得都发抖了。
她神情越发柔和，冲小红点了点头，看着她手忙脚乱把桌上的香烛抱进禅室。
玉容环视屋内，细细打量，并未看出任何异常。
门外小厮跑进来回禀，说大夫已经到了。
周连把大夫引进屋，因围着太多人，大夫让周连把不相关的人都给撵出去。
周连走到玉容跟前时，见她没动，只好讪讪避开，挥着胳膊撵鸭子似的，把其他人都给撵了出去。
屋里没了其他人等，玉容这才得空走到床边。
谢老太太躺在床上睡着了一般，脸色发灰，两颊殷红，嘴唇呈现出奇怪的蓝紫色。
她正观察入神，忽觉得有人匆匆推门而入，朝着床边直冲了过来。
玉容躲闪不及，被那人狠狠撞了一下，差点把身旁的屏风给撞倒。
她刚要责问，抬头却见那人竟是谢茂川。
他急得满头大汗，大声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我早上出门上值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好好的呢，怎地突发疾病就倒下了呢。”
江柳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下子扑过来，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解释。
无非是那些车轱辘话，今日吃了多少饭，喝了多少水，走了几步路，乏味无趣。
玉容揉一揉被谢茂川撞疼的肩膀，嫌弃地目光从江柳心脸上挪开。
“表哥，你可算回来了。外祖母她……柳心好怕。”
耳朵避无可避，依旧被江柳心的声音折磨。
大夫嫌弃地嘘了一声，这才让江柳心噤声。
她可怜巴巴仰望谢茂川，渣男揽着她的肩膀轻拍了几下。
两人紧张地盯着大夫的脸，目睹大夫平坦的眉心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老祖宗的病，很严重吗？”
谢茂川声音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