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如梦

    为什么人生如梦，我的想法是：人生和梦境一样，你自己永远不知道它是何时开始的，你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怎么成为自己的。

    今年，我已经三十七岁，如同梦境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了今天这个样子。在公司，厮混着换取薪水。回到家，和同床的妻子背靠背躺着，互相刷着各自的手机，我看视频，她看购物网站。有几个狐朋狗友，偶尔聚一聚，互相借着廉价的啤酒带来的麻醉，吹着漫无边际的牛逼。有时候，骑着共享单车，在十字路口等待车流的时候，总想一个加速，了结着无趣的人生。

    曾经的我，也辉煌过。但是曾经的辉煌，总耐不过岁月的打磨。人情冷暖，在人寥落的时候，才最是残忍。

    人生和醒不来的梦一样，你痛苦，难受，想找到一个出路，却发现，你不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逃离，更恐怖的事情还有，你竟然在自己的梦境里也永远没有办法掌控剧情，只能任由梦境中的古灵精怪，把你捶打的服服帖帖。

    现实人生的捶打，说来就来

    “走不走啊你，别站马路上啊！”

    后面一个充满了不耐烦的怨气的声音对着我嘶吼。

    我这才抬眼，发现对面人行道的绿灯已经亮了，而我，还傻站在原地，后面堵住几辆电动车。我微微的扭了一点头，冲着后面示意抱歉。但是，我的歉意并没有换来对方的谅解，换来的只有对方一边嘟囔，一边加速的从我身边驶过。更过分的是，他还用电动车的尾箱刮了一下我。我真的想往地上一躺，讹他几百块钱，但是我控制住了心中的恶魔。我的公司可以破产，但是我的人不能破产。我用手揉了揉胳膊，其实并不疼，这要是十年前的自己，我想我可能真的会冲上去和他理论，理论不过，我还可以采用武器的批判。不过，今天，我忍住了。因为，曾经的冲动，让我失去了太多。

    走过马路，对面有个工地打扮的中年男子，看着五十多岁的样子，他的旁边有一辆自行车，车上架了一根木棍，木棍的尽头，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倒掉着一只鳖。这种工地行骗套路，在社会上并不少见。周围的人从这个男子身边匆匆走过，甚至都没有人抬眼看一眼这个男人和那只可怜的倒吊大鳖。我扫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成功了，因为上周末我看到他的时候，绳子的那一头还是一只巨型巴西龟。从倒吊大鳖身边走过的我，又不由自主的往回退了三四步，这只大鳖太可怜了，从口鼻处喷涌出好多泡泡，像手上没有洗净的肥皂泡。

    我问那个男人“你觉得这个鳖可怜吗？”

    “这是我干活挖出来的，就想卖了给家里人买点吃的。”

    “好了好了，我就想问你，你觉得这个王八可怜吗？”

    这个男人好像看出来我不是他的目标客户“你觉得可怜你就买，给你优惠点。”

    他猜对了，我并不想买这只大鳖，但是，我不知道为啥，就是想跟他抬杠“这只王八，他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它要牺牲来给你赚钱，我看你好几回了”

    男人的话也越说越难听，大概意思就是，关我屁事。

    的确，这个世界上的烦恼大抵都可以用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来解决。

    我俩争执的地方在一座桥上，就是那种下面是护城河，上面是马路的那种桥。有几个爱看热闹的人聚在我俩的周围。其实我俩并没有吵架，只是声音比较大，情绪比较激动的互相抬杠。但是我从周围人期待的眼神中发现，他们可能希望我俩打一架，以此来为死水般的生活增加一些涟漪。或许，他们在晚饭的时候可以给朋友讲一讲，今天他们在路边遇到的两个傻缺因为一只王八吵架。但是，我想让他们知道，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意。

    我按捺了一下心中的情绪，不，怒火。我好声好气的跟那男人商量，“你能把这个鳖放了吗？”那个男人的反应和我预料的一样“凭什么？”

    我真想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但是我想了想，兜里这一千来块钱，还要明天还信用卡。如果我打了他，估计闹到派出所，一千多不够赔。积德行善的好事，需要钱来支持。

    我俯下身子，看着倒吊大鳖的眼睛，那个大鳖好像有灵性一样，也抬眼看了看我，满嘴的泡沫。大鳖的脖子伸得老长，被绳子捆住的尾巴也被扯的老长。我脑子里闪过了被车裂的商鞅。或许商鞅在被五马分尸的前一刻，也是这种难得的体验。围观的人也叽叽喳喳，有的人好像在说我多管闲事，有的人好像在说男人缺德。

    我突然间，抬起手，一把拽住拴着大鳖尾巴的绳子头，啪嗒一声，大鳖掉在地上。男人，大鳖，群众，都傻了。就在所有人愣神的这一个瞬间。我两只手抓起大鳖，用力一扔，把大鳖从桥上扔到了下面的护城河里。

    “别跑！”那个男人在我身后骂骂咧咧，其实骂骂咧咧这个词并不恰当，应该是歇斯底里。别看我两百斤体重，但是跑的飞快。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狗熊，呼呼啦啦钻进了人群构成的玉米地里。三钻两绕，看着前面公交车正在关门，我一个健步跑上公交车。车上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我的身上，我赶紧低下头，钻到车厢的后面。拿出手机，假装翻看，缓解尴尬。

    公交车晃晃悠悠，我才想起来，刚才匆忙，完全没看这是去哪的公交车。正在我准备抬眼看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

    帝都的公交车上都配备安全员，他们的着装仿佛保安一般。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明显是安全员。

    “你是不忘刷卡了？”那人冷冷的声音跟我说。

    “不好意思”

    “真有你的！”他说道

    我抬眼看去，眼前的这个人，圆脸庞，但是人不胖，脸上一圈短短的络腮胡子，但是看着并不凌乱。眉毛又浓又黑，嘴角微微上挑，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俩眼神碰撞在一起，我也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个人仿佛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我在脑子里疯狂的搜索我认识的人，但是却没有找到头绪。我不认识他，但是仿佛又是我的故友。

    我一边从人群中穿过，去前门刷卡，但是眼神却死死的钉在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也盯着我看。

    他的眼睛里闪露出的光芒，和普通的保安截然不同，那些保安眼神中很少出现今天我看到的这种清明。他仿佛能看穿我的前世今生一般，我想闪躲开这个眼神，但是就如同在无法挣脱的梦境中一样，无法自拔。

    公交车车身一晃，我才从刚才眼神对视中挣脱出来。我侧着脑袋，努力回想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边回忆，一边摇头。

    那个人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下车再看！”

    这时，公交车进了站，车门一开，我匆忙的下车。脑子里还是那个人的眼神。

    我拿起他递给我的名片，一股寒意从后背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