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不得而知

    趁着新胜，加上北面传来的消息，太平天国的新闻报业大肆宣传起了战争的胜利，北边西王带领第一军全歼两万多英法联军，驱逐了满清叛军，包围了北京城。在南边吴淞口大捷，击沉二十艘联军战舰，太平军在对引发了英法联军的战争中取得重大胜利的消息开始传遍了天下。

    还好天亮之后，传来了好消息，让潘启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其实晚间战斗还在继续的时候，太平军将官们就发现从上游漂下来的一些还燃烧着的舰船残骸，大概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想到突入黄浦江的二十艘英军战舰会全军覆没，接下来的吴淞口炮台就全然没有了战斗可打。

    战斗持续到天色蒙蒙发亮，拿皮耳将军最后无奈的带领数十名陆战队士兵登上法国人自己的舰船仓皇逃出吴淞口，然后太平军使用炮台火炮欢送法国人的四艘战舰，并成功的击伤了一艘。

    吴淞口战役报了二十多年前英军攻陷吴淞口的大仇，时任上海军政司军事主官的老英雄周立春热泪盈眶，望着沿江飘荡的舰船残骸，他喃喃的说道：“陈军门，你安息吧，你的仇我们已经替你报了……”

    克利福德沉吟片刻后说道：“罗斯柴尔德家族会支持扩大这场战争，大英帝国被一个弱小国家宣战，这本身就是一场羞辱，我想女王也不希望令帝国蒙羞，我们会支持征募更多的远征军来到中国的。”

    逃回租界的西摩尔将军在军界还属于小字辈，但他还是支持何伯上将的意见：“密迪乐先生，太平天国的强大损害了我们在远东的利益，我们必须加以限制。”

    “我早就说过不能对太平天国的人太过放纵，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我们这是养虎为患！”英国海军上将何伯敲着桌子说道，他的另一只手臂还挂在胸前，头上的纱布也还没有拆掉，在一个多月前他在津塘战事中受伤后返回上海养伤，至今伤势还没有痊愈。

    密迪乐眉头紧皱起来，他心里在暗暗咒骂罗斯柴尔德家族，这个吸血的家族，靠着克里米亚战争赚取了大量的钱财，如今远东的危局，其背后有他们的推波助澜，英国议会悄悄改变对华政策，同意发动对满清的远征，罗斯柴尔德家族就是背后黑手，而原因仅仅只是越来越强大的太平天国大力发展本国的工商业，开始挤占了不少远东市场，令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一些投资蒙受损失，因此他们不希望看到太平天国强大之后，失去远东的市场。

    “天京？！”密迪乐哑然失笑道：“那里至少有一个军的太平军野战部队守卫，还有数万地方乡兵辅助，太平军不是满清军队，克利福德先生，我们需要多少军队派到远东来作战？”

    可亚历山大心知肚明，鸦片贸易如今只能占怡和洋行全部贸易总额的多少，是可怜的18％，他认为要在远东扩大商贸影响，罗斯柴尔德家族必须放弃鸦片贸易，一旦中国和日本一样，没人购买这种东西，那鸦片生产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呢？相反，越来越开放的中国市场更需要其他的东西，而外国投资者甚至可以开始在中国开办银行，对于一个有四亿人口的国度来说，抢先占领金融领域的利润诱惑将远远超过鸦片贸易。

    克利福德的保证就代表着伦敦各大财团的财力支持，密迪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之前艺术气息浓厚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富家子，他没想到如今他会变得如同一个政客一般的冷酷与无情，到底他是要得到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因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利益在远东受损了吗？

    但亚历山大无法说服克利福德，他只能将他的评估传回国内去，等待着国内的指示，于是对于密迪乐的目光，他只能报以一笑说道：“先生们，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烦恼，太平天国虽然包围了租界，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海军由于缺少陆军的帮助，也不必再冒险去尝试攻击太平天国的其他港口，我们不希望太平军用水雷封锁航道和港口，海军应该先返回香港，确保香港的安全，等待国内进一步的指示，要么国内带来谈判的意愿，要么派来更多的远征军，其实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不是吗？”

    英国上海领事阿礼国则属于中立派，他皱着眉头说道：“太平天国的强大能够限制吗？当时如果我们没有倾向太平天国的政策，我们又能够在远东地区获得多少利益？克里米亚战争，我们惨胜，虽然遏制了俄国，但太平天国的崛起是无法避免的，我支持密迪乐先生的意见，我们是应该反思我们的对华政策，假如太平天国因为战争，使用大量的水雷封闭各处港口，我们将损失远东的所有贸易，注意，先生们，是所有……”

    一旁的沙发上，罗斯柴尔德家族在远东的代表克利福德举起酒杯忽然说道：“先生们，作为商人，我们更看重的是长远利益，的确目前来看，我们和太平天国之间的战争损害了很多利益，但从长远来看，一个弱小和内乱不断的中国似乎才更符合我们的利益，它的强大必须限制于可控范围之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它敢于反抗我们！”

    当然，战果和战损双方是在第二天之后才明确知晓的，当天夜里，太平军陆上部队依旧按着预先制定的计划反攻炮台，拿皮耳将军在夜战中损失惨重，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太平军。

    密迪乐非常讨厌何伯那浓密的海狮须，他毫不客气的说道：“何伯将军，我们需要的是富有建设性的建议，而不是追究以前的问题！太平天国这次与我们宣战，并不是因为我们之前的政策养虎为患，而是我们的政策发生了改变，一惯的中立立场被远征军的武力打破，势必引起双方的冲突！我们应该彻底反思一下，为什么局面会演变到现在！”

    克利福德摇摇头说道：“我们不需要征服每一寸土地，我们只需要攻陷他们的都城天京！这样就能够签订新的条约！”

    太平军的加强版小桶战术取得了难以预想的战果，三百多枚水雷，每一枚的成本仅仅是150枚银元的价格，而一艘英军战舰的价值是它的数百倍甚至更多。其实相比后世成熟的水雷战，这个战果并不是最辉煌的，二战期间交战双方大量使用水雷，一共使用了大约十万枚进攻性水雷，然后总共造成2665艘舰船沉没，这些船只大多数都是上万吨的运输船只，可谓是战果辉煌。

    潘启亮指挥了整场反击战役，虽然士兵们很勇猛，但法军也顽抗得厉害，所以直到天亮才攻克了吴淞口炮台，这比原定计划的时间晚了太多，要不是太平军的水雷战术取得了空前的战果，那么西摩尔的舰队势必回援炮台或是逃出黄浦江水域，那么太平军的诱敌计划就会彻底失败了。

    吴淞口战役胜利的消息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上海城，军民百姓们无不欢声雷动，当年太平军在珠江口和英军爆发冲突之后，太平军和英国之间一直没有达成任何的谈判协定，大家伙对于英国人的蛮横一直心里憋着气，除了二十多年前的旧债，还有近年来的新仇，今天可谓是老账新债一起算了。

    在这个时空里，虽然俄国人早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使用过水雷，但他们的战果并不大，而太平军的加强版小桶战术揭开了海战史上一个新的篇章。

    密迪乐询问的目光转向怡和洋行的大股东亚历山大·麦迪逊，因为他知道亚历山大才算是罗斯柴尔德家族在远东真正的利益代表。

    密迪乐的话很对，当时大英帝国虽然号称日不落帝国，但纯粹的英军也只有二十多万正规部队，其他的多是庞大的殖民地部队，能够派遣的陆军其实扒着手指头就能算出来。

    阿礼国听完之后，马上问道：“现在我们在远东的兵力十分虚弱，只有强大的海军是无法征服一个拥有广袤大陆的国家的，先生们，假如我们要限制太平天国的强大，那我们需要多少陆军？仅靠海军的封锁能够迫使他们屈服吗？先生们，要知道除了鸦片，我们没有什么商品是中国人不可或缺的，甚至鸦片他们也并不一定需要！”

    亚历山大似乎有些无奈，怡和洋行虽然在远东的生意因为中国本土工商业的兴起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但因为英国本身工业实力的强悍，怡和洋行正在逐渐转变传统的商贸模式，他们在和太平天国积极商谈内地一些矿产项目的联合开采权问题，怡和洋行打算通过技术优势在太平天国治下的矿产、造船、铁路、航运等等领域占据先机，但一场战争毁掉了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因为克利福德不乐意与太平天国加深合作，他重新开始鼓吹鸦片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假如太平天国控制了全中国，在全国范围内开始进行禁烟政策，那么怡和洋行的鸦片贸易将蒙受很大损失。

    亚历山大没有任何表态，密迪乐松了口气，他知道亚历山大会如实向国内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而他们领事馆也必须向国内做详尽的报告，扩大战争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但能否起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上海英租界英国领事馆二楼会议室内，留守租界的一众英国军政要员、商人齐聚一堂，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或是默默的抽着雪茄，或是不停的喝着威士忌，气氛极其压抑。

    “先生们，我们该怎么办？”说话的是英国驻天京领事密迪乐，一惯亲太平天国的他此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