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有点陌生
如今他拥有了分身,生活变得轻松,正好可以去会会几位老友。
步入市区的路不短不长,满是都市的繁华气息。
陈长生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路边的绿化带已被更新,还好这条路依然如故。
人也是如此。
傍晚时分,少了白天的喧嚣,却多了几分悠闲的气氛。
酒吧坐落在桥头,夕阳西下时,里面熙熙攘攘的客人不少。
有的在吧台外的树荫下品着两杯酒闲谈,有的在酒吧内尽情畅饮,有的低垂着头,似乎在为生活的挫折而苦恼。世态炎凉,人间百态,尽在这座酒吧中得以展现。
服务员热情地招呼着,看到有人走进酒吧,立刻迎了上去,乍一看这人有点陌生,估摸着可能是外地来的客人。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陈长生瞥了一眼服务员,眨眼间已是数年,这家伙如今胡须丛生,声音也变得浑厚多了。
陈长生抬眼看去,却发现酒吧的墙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字画,正是他当年留给小六的那一幅。
陈长生顿了顿,问道:“掌柜又换了?”
服务员一听愣了愣,随后问:“现在的掌柜姓费,如果是在以前,这里掌柜的是姓张。只是不知客人您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陈长生看着他,说道:“那是兴隆二年,我来过一次,那时你也在。”
服务员回忆起来,但六年的时间让他颇感困扰,那些久远的人和事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服务员不敢撒谎,道歉道:“哎呀,客人,真是不好意思,时间太久,我现在也记不清了,希望您能谅解。”
“没事,我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陈长生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秋月酿,还有存货吗?”
服务员闻言摇了摇头,说:“真是抱歉,其他酒还剩下一些,但这秋月酿……”
陈长生点点头:“麻烦你去跟掌柜说一声,有人来取当年约定的酒。”
服务员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立刻答应去找掌柜的。
正在计算库存的费掌柜听到此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当年的酒?”
费掌柜皱起眉头,问:“那人还说了什么?长什么样?”
“他说兴隆二年时来过,至于模样……”
服务员说:“看起来很有书卷气,穿着青色长衫,像极了教书先生。”
费掌柜一听,马上想起了那个人。
“是他啊……”
他原本以为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吩咐服务员去取出仓库里保存的那坛秋月酿。
“我自己去。”
费掌柜说了一句。
服务员点点头,然后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费掌柜提着酒来到了大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身穿青衫的先生。
陈长生看见他朝这边走来,两人目光交汇,费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但走近后,他却惊讶不已。
这人……
竟然一点都没变!!
费掌柜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费掌柜,好久不见了。”陈长生说。
费掌柜回过神来,连忙说:“客人让您久等了,当初说好的第二年来取,一转眼就是六年了。”
“是陈某来晚了。”陈长生笑道。
费掌柜坐下来,将那坛秋月酿放到了桌上。
坐下后他们开始闲聊起来。
“说起来,先生似乎一点都没变啊。”
“没变吗?”
陈长生想了想,笑道:“只是外表没怎么变而已,世间万物无常不变。”
费掌柜点头道:“先生说得对,一晃这么多年,我这头发都白了不少,心思也没当初那么细腻了。”
陈长生笑道:“未必吧,掌柜还记得当年的事,说明只是显得苍老了一些而已。”
“是是是。”费掌柜笑着,随即揭开封口为先生斟酒。
陈长生尝了一口,味道与当初有些许不同,于是问道:“这秋月酿的配方改良过了吗?”
“没有。”
费掌柜摇头道:“是河水的问题,前几年发生了洪灾,虽然没影响到秋月坊,但有些河段被冲开,河水混合后,味道就变了,这是……真的没办法。”
陈长生松了口气,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无可奈何了。”
“先生见谅。”
陈长生挥手示意,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转向墙上的字画,问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酒吧里好像没有这幅字画吧。”
费掌柜转头望去,随即伸手指着:“先生记性真好,这幅字确实是后来挂上去的。”
“前任掌柜请我挂上去的,说这幅字有神奇的效果,我起初不信,谁知道挂上去后,酒吧生意好了很多,所以就一直没拿下来。”
费掌柜接着说:“说起来,先生好像和张掌柜认识吧。”
陈长生点点头:“确实,他最近怎么样了?”
费掌柜想了想,说:“他回来后似乎不太顺利,因为他是从边境捡回一条命,现在襄人当权,他又是边境军人,回来后只好改头换面,但也因此失去了户口。”
第384章
“这事儿背后的故事挺复杂的……”
费掌柜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安宁市的官场全面换血,襄王平息动乱后,让当地人接手。新官上任,查户口时发现张掌柜以前开酒楼,就起了贪念。”
“他们以他曾是旧势力为由抄了他的家,导致他妻子孩子只能靠卖点小吃勉强度日。这些年,多亏我偶尔接济,他们才勉强过得下去。”
陈长生听完,皱眉问道:“竟然如此无情,连一个县的人都要换掉?”
“唉,就是这样……”
费掌柜摇摇头,叹气道:“当时襄王南下,杀人无数,刀光血影之下,人人自危,谁还敢反抗呢,只好默默承受了。”
陈长生离开酒馆,径直走向秋月坊东南方向。费掌柜告诉他,张小六现在在河边租了间小屋,常年在那里生活。
在这个时代,没有户口,没有钱,生活举步维艰。这并非不努力,而是有些事情是普通人无法跨越的障碍。
河边有一片空地,四五个鸭子悠闲地漫步,空地后是一幢破旧的房子,显得有些年头了。
河边,一个人握着钓鱼竿,焦急地等待着鱼上钩。
陈长生走近,看了看平静的河水,又瞥了一眼河边的人。
张小六的背影比从前佝偻多了,侧面看去,黑白相间的头发清晰可见。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倒不是年龄使然,更多的是生活的煎熬。
张小六收起鱼竿,重新插上半截蚯蚓,再次垂钓。
然而,整个下午,依然一无所获。
“钓鱼容易吗?”陈长生问。
张小六一惊,忙看向一旁,瞪大的眼睛随即恢复了常态。
“陈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长生没理会他的惊讶,不顾地面是否干净,直接坐下。
他问道:“都这样困顿了,还年年上山送酒,是怎么想的?”
张小六抿了抿嘴,眼神闪烁。
“先生都知道了……”
陈长生点点头,然后问:“你也不傻,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就算我不在,墨渊也在观里,总能为你讨个公道,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张小六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口气:“陈先生请恕罪,只是小六……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老掌柜在的时候,我就欠了先生的救命之恩,老掌柜也承蒙先生恩情,得到了仙酒,墨公子又对小七有过指点之恩。而我张小六只是一个普通人,连这些恩情都无法偿还。”
陈长生看着他,说:“你并不欠我,反而是我欠你的。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我欠你四两银子,现在你不想讨回了吗?”
张小六张了张嘴,他并非不想,只是心中五味杂陈。
陈长生摇摇头,转头看着鸭群,问道:“这些年,你靠养些家禽,钓几条鱼维持生计?”
小六张嘴欲言又止,摇头说:“没,没有,我,我是替别人养的。”
陈长生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破旧的屋子:“那木屋能挡风避雨吗?”
小六想反驳,却选择了沉默。
那屋子窗户残破,瓦片间满是洞,既不能挡风,也不能遮雨,还不如一座破庙。
陈长生再次打量张小六的衣服,布满补丁,显然是穿了很久。
张小六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
“小六明白,如果告诉陈先生,先生一定会帮我。”
张小六很清楚,接下来的话才是问题的关键。
“几年前我去山里拜访,墨公子说小七资质出众,我就想,有朝一日见到先生,希望能指点他一条出路。”
“这份情谊只在于微薄之间,我和妻子都做好了准备,哪怕生活艰难,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陈长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你担心这一次帮助之后,就没有下一次了?”
张小六这么想,却不敢点头。
他放下鱼竿,跪在陈长生面前。
“请陈先生原谅小六的冒犯之罪。”
“常言道,仙缘难求,我张小六无能,也没有帮过先生什么,唯有些许酒水可以拿得出手。”
“小七有资质,作为父亲,我也希望他将来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每一件事都有其道理,即使我们夫妻过得辛苦,也不想让小七就此埋没。”
张小六的眼睛浑浊,微微泛红。
“陈先生,求求你了。”
陈长生没有看他,而是问:“你就没有为自己想过?”
张小六摇摇头,说:“不敢。”
“为什么不敢?”
“老掌柜当初告诫我,有些东西很难求得,稍有不慎,就会永远失去。如果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希望先生能留给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