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惊鸿
周日，金善玲提前结束手里的工作，不到下午四点就到风之韵接金一诺。
这是她第三次来风之韵，虽然第一次过来只是给金一诺报名，除了问一些关于学习的内容和老师的情况外，负责老师也带着她看了一下教室环境。
上一次便是来接金一诺。
她自认为对这里还是有几分熟悉的。所以，她并没有在前台咨询少儿6级舞蹈室朝那个方向走，而是随意地朝有人的地方走去。
其实这里本来是有路标的，只要抬一头便能看见墙上贴有少儿舞蹈室和成人舞蹈室的方向标。
当她透过玻璃墙看到每一间都是十八九或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甚至有些教室里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学员穿着性感的拉丁服甩头扭胯时。她才抬头认真看门上的标志，成人拉丁舞（3）教室，成人街舞（1）教室……
她一直以为像这样的艺术培训类学校服务的对象应该是3到12岁的儿童，却并不知道风之韵不仅有少儿舞蹈班，还有成人舞蹈班。自己整天就知道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忙来忙去，对于“外界”的一些新鲜事物不了解也是不足为奇。
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感慨环境好、面积大、教室多，却并未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自知走错了方向，她叹了一口气，便原路返回在刚来时的岔路口抬头看了一下路标，这才找到少儿民族舞6级班的教室。
少儿组这边的人气明显比成人组那边好多了，几乎每一个教室外面的长凳上都坐满了人。
透过玻璃墙金善玲看到易辰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在给十来个小孩上课，她一眼就在队伍中看到了金一诺。
从动作上来看，他们此时跳的应该是藏族舞。
自从金一诺学习舞蹈以来，她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看过他上舞蹈课。不知道他压腿的时候疼不疼，下腰的时候有没有摔倒过。甚至每一次舞台表演的时候，她也是通过老师发的视频看的演出，并没有真正站在舞台下面看过。
此刻，金善玲的心中有一种叫“愧疚”的情感油然而生。她这才恍然觉得，自己陪伴金一诺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
对金一诺，她其实是非常疼爱的。不管是生活中，还是物质上。她尽可能给他最好的，尽可能地满足他，可由于自己工作的原因，最应该给予他的陪伴却是很少的。而这种需求金一诺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只言片语，甚至连暗示都不曾有过。
究竟是他不敢提，还是他不想说呢？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一诺呢？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其实，金善玲自己也不敢多做深想。
也许是自己没生过孩子，没有真正地做过妈妈，不懂得母子连心是天性使然。所以，她才并不知道金一诺心里的真实想法。
难怪一诺会觉得自己是拖累，是多余的。
为了避免长时间挡住其他家长观看，金善玲退到旁边站着。
“哎！听说下星期开始就换成这个刘老师给他们上课了。”家长甲说道。
家长乙答道：“是啊，听我家那小子说了，好像易老师要回学校了。”
家长丙：“真不舍得易老师，他教那么好，跟孩子们也合得来。”
家长丁叹道：“是啊，他跳舞跳那么好。”
家长乙又道：“这也没办法呀，人家还要上学呢！”
在角落里的几名家长小声地惋惜着。
过了一小会家长甲又道：“你们知道吗？其实这个学校的创始人才是真正的大神级别的人物。”
“程老师？”
“对啊！之前首都舞蹈学院的导师呢，得过很多奖。我还看过他的很多比赛呢！是真正的青年舞蹈家。”
“我给我女儿转校就是冲着他来的，可惜听人说他只在考级时给孩子们做一下指导。”
“就这样我也满足了！”
……
金善玲听着家长们的谈论，不知不觉地笑了。
何优准点给金善玲打电话，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人，金善玲走到一旁拐角的楼梯间接了她的电话。
“忧忧啊，我现在接一诺，你先去逛一会儿，我一会儿把一诺送回去就过去找你。”
“我知道，发定位给我，我来接你们。”何优说。
“不用，我开车了。”
“那我在你小区门口等你，你坐我的车。”何忧又说。
“没事儿，你告诉我地址，一会儿我自己过去，省得你再跑一趟。”
“我都不嫌麻烦，你还麻烦个什么啊？我都已经在朝你家的方向走了。”
金善玲知道无忧的脾气，这公主她说什么就得是什么的，关键这脾气就只针对自己，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什么，这辈子来索债了。
金善玲一边给何忧发定位，一边转身出楼梯准备往金一诺上课的教室走去，可能是习惯使然，来的时候她右转了，出去的时候她也右转了。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古典音乐声，给何忧发完消息，她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朝声源的方向望去。
映入眼眶的一幕是，程烨枫身着白色的舞蹈服，正投入地跳着一支古典舞。
他的身姿轻盈飘逸，气质出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寂感和距离感，有时候又带着一种清冷和悲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身体的软度，韧性和弹跳力绝佳，凭着扎实的舞蹈功底他的一连串舞蹈技巧轻盈漂亮。而举手投足间又尽显优雅，尤其是身体和音乐完美结合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真是美得动人心魄。
刚才那边的家长称他为大神真是毫无半点夸张。
这是金善玲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他跳舞，她从没有看见过一个男生的身体可以这么柔软。呆呆地看了不知多久。
直到音乐结束，程烨枫转身向她做了一个谢礼她才回过神来。
程烨枫关掉音乐，走出来。
“来接一诺？”
“嗯！”金善玲道：“刚刚我看了个现场表演。虽然我不懂舞蹈里的技巧，但我看得出来，没有几个能跳出你这样的水平吧！”
程烨枫只是微笑，算是默认。而后又道：“这支舞你是第一个看到的。”
“有生之年能看到青年舞蹈家跳舞给我一个人看，真是三生有幸啊！”金善玲感慨道。
“以后机会很多，你想什么时候看了，就告诉我，我就跳给你看，只为你一个人跳。”程烨枫认真地说。
金善玲被他的那句“只为你一个人跳”弄得不好意思。为缓解自己的尴尬，她又顾左右言他道：“你这是在准备什么比赛吗？”
“嗯！”程烨枫点头道，“7月份首都电视台的一个舞蹈比赛节目，为期三个月。他们发了邀请函给我，我接受了，这是准备的第一支舞。”
“你一定会是最闪亮的那颗星！”
“去那儿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一般都是圈内大神级别的人物。”程烨枫说是这么说，但并没有担忧之类的表情。
“我相信你啊！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就是我心中那颗最闪亮的星！”金善玲强调道。
程烨枫微微低下头但笑不语，那表情就像是使了一奸计而且还得逞的那种。
金善玲自知被他下了套，佯装微怒道：“长大了啊，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是吧？”
“不是，我从来都只有被你收拾的份。”程烨枫憋笑道，“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金善玲被逗笑，道：“哎！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可理喻吗？”
程烨枫故作思考地嗯着。
“想好再说！”金善玲霸道又不失温柔地威胁道。
程烨枫看着金善玲很配合的赶紧自保，摇头道：“没有！”
两人憋着笑相视片刻，终是金善玲先破了功，两人相视而笑。她仿佛觉得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时，程烨枫并不会真惹她生气，却是真的会逗她开心。
“去我办公室坐会儿吧，下课了辰辰会带他过。”程烨枫又说。
“甚好！早就想一睹程老师办公室的风采了。”金善玲故作仰望已久，有些俏皮地回道。程烨枫也做出个欢迎随时大驾光临的神态，随即领着金善玲到他的办公室。
程烨枫的办公室并不大，设计也很简单。办公桌后面的背景墙是风之韵的logo，左边是临街玻璃墙，右边本应该是一片大白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仔细一看全都烨枫的照片，是他表演的照片。浓浓的艺术感使每一张照片都显得那么生动和唯美，每一张都那么地美好和珍贵。
“果然！艺术生的办公室真是处处透着浓浓的艺术气息啊！”金善玲自说自话道，然后又很生硬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易辰也是首都舞蹈学院的？”
“嗯！今年刚考进去，马上就要去学校报到了。”程烨枫道，“喝茶还是咖啡？或者柠檬水。”
“当然柠檬水。”
听到柠檬水金善玲有点意外，她从小就喜欢喝柠檬水，并不是喜欢酸的东西，而是喜欢柠檬的那股清香味。
闻言程烨枫走向角落，先用少许鲜开水泡了几颗上等的枸杞，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他昨天腌制的柠檬片。
金善玲看着他颇有讲究的将吸管拉伸后绕了一个花儿，接着将柠檬汁用温开水勾兑好，又加了几片腌制的柠檬片儿，然后才把泡过的枸杞一并倒入。
他将吸管放入杯中顺时针搅了一下，走过来递给金善玲。
金善玲轻轻吸了一口，很香，一点都不酸，也没有苦味，甜度也刚刚好。
“嗯——好喝！”她竖起拇指赞道，随即又问道：“这是在哪儿买的？”
“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金善玲几乎不可置信地道。
“怎么，我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吗？”程烨枫双臂抱胸，一偏头眉眼微微一皱，面露疑惑地看着金善玲，等她解惑。
看着程烨枫的表情，金善玲很惊讶。她觉得程烨枫天生就应该是站在舞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的，尤其是那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本就不应该被阳春水染指。
“不是不像，是特别不像，我以为你不会做这些事，也没想过你会需要做这些事。”金善玲解释道。
“我除了是艺术生以外，也是个人呐，也得生活呀！”程烨枫又笑笑说。
金善玲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将吸管放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很满足地道：“这口感真是太好了，你手艺真不错哎！”
“家里有人喜欢喝，特意学了柠檬的几种做法，这是最简单的一种。”
原来他还会好几种做法啊！程老师真是厉害啊！金善玲心道。
“你家人可真……”幸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来电铃声又响起来，歉意地说了一声：“我接个电话。”
是何忧来电话了，金善玲放下水杯接起来。
“到了？”
程烨枫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听金善玲应道：“嗯，还没下课……嗯……好……一会儿见。”
“约了人？”等金善玲挂了电话后程烨枫问。
“嗯，何劲的妹妹何忧，之前我给你提过的。”
程烨枫对何忧当然不陌生，虽然没见过面，但她陪伴过也照顾过金善玲，在他心里已经把她当做一位老友了。
就在金善玲接到何忧电话片刻后，易辰带着金一诺来到程烨枫办公室。
见到金善玲，金一诺主动叫了她，金善玲心里突然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一诺，今天何忧阿姨过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玩一会儿？”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看书。易辰哥哥说，匹诺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一开始他没有经历过苦难，不懂得被爱的幸福。”
听着金一诺的话，金善玲竟有点诧异，她看向易辰，那少年眸子星亮，笑容灿烂。她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跟一诺沟通的，让一诺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她感激，也很感慨。
把金一诺送回家后，金善玲拎着给何忧做的衣服去赴何忧的约了。
“抱歉久等了，忧忧公主。”上车后金善玲递上自己的礼物，话说的很软绵，却并没有真正的内疚感。
何忧打开袋子看了一下金善玲给自己做的衣服，故作大度地回道：“就冲你每一季都给我私人定制这一件事，我原谅你了。”
坐何忧的车一同去看了一场刚上映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