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计谋
而此事的源头者，皇后，虽然表面看着皇帝的龙威，安稳了许多，呆在自己的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是闭门思过。但实质上，她比那些无辜的宫人们却是自在千百倍。
“奴婢知道。”
皇后正倚靠在殿中最为酥软的金丝狐裘榻上，身边三四个宫女围绕着伺候。两个帮她揉肩捏腿，一个跪在岸边帮她剥弄核桃，另一个便将那精致的吃食，一个个递喂到她的口中。
“宫闱之内，哪容得你们如此放肆？！”他说着便将女人的手臂狠狠甩开。
“奴婢，奴婢玉儿，求皇后饶命，求皇后饶命啊！”她再次开始一个劲地磕头讨饶，眼泪花了整脸，让原本还算清丽的脸蛋顿时就变得脏乱不堪。
“哟呵，你还有理了，我……”“打死你”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举起的手掌更未来得及挥下，女人的手便被疾步过去的张继之给拦在了半空中。
小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原地，惊恐的停下额磕头的动作，一边的几个宫女更是屏气呆着，生怕皇后一个不高兴，迁怒了这一屋子的人。
“对不起？你当老娘是谁，一个对不起就完了？”那女人不依不饶。
“是。”
“好了好了。”张继之不忍听她说下去，便故意打断道，“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带你回左相府，这我还得向你道个歉。”
“啊？那么多，那么多衣服，我一个人……”
宫女当场便慌在原地，她连忙将被子放回案上，呆愣了片刻后，知道皇后幽幽的睁开那双冷静的双眸盯着她，她才恍然清醒般，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眼看着那光滑细腻的额头就要被磕出血来。
张继之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好了，先把药喝了再说。”
因为之前皇后招男宠郁南侍寝被皇帝当场发现的事情，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在宫里被太监宫女们传的沸沸扬扬。皇后颜面扫地，皇帝被带了绿帽子，现在又被如此相传更是气极不已。她一怒之下便下旨说道：再有任何人敢提及此事，便当场拖出去问斩！
“奴婢莲儿。”
皇后的话再次浮现脑海：“盯紧张继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牢牢关注着回禀给本宫。”
皇后越想越深，张继之身为一朝左相，想要除掉他又谈何容易，所以第一步，必须要先抓到他的把柄！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在刚才的玉儿身上，她就已经看到了办法。
“真的？”莲儿当下喜笑颜开，看来是早已厌恶了宫廷生活，“谢谢左相。”
“谢左相解围。”她喏声道，仿似受宠若惊。
皇后抬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将她扶起。而后她从侧躺的姿势转为坐姿，看着依旧跪着的宫女，进一步完善着脑中的计划。
皇后懒得再看下去，“没用的东西！”她原本还想利用一下这丫头，却没想到她这么胆小怕事，现在还把那小脸给磕破了，实在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把她带下去！”
玉儿被带走后，皇后潜开了身边的宫女，在宫内来回踱了会步子。上次的事情，说到底就是因为张继之那个家伙，看来想要进一步掌握大权，控制皇帝，就必须要先除掉他这个绊脚石。
“左相府？”
张继之低了低头，向来莲儿说的倒也不假，“那，如果你不想呆在宫里的话……”他想了想，又道：“我也可以帮你出宫来，你看如何？”
“谢皇后娘娘。”
她的全身都被泼了水，张继之料她定是感了风寒，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真很烫。他来不及多想，便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奔往太医院。
“你应该知道本宫为何找你来此吧？”
伺候皇后的宫女无一不是她亲自精挑细选，亲自培养训练，不满意的不称心的，或者做错了事情的，无一都被她悄无声息的扼杀在了这明争暗斗，百鬼争鸣的深宫之中。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抬头。”她不可抗拒地命令道。
豪华的宫殿内，金兽吞吐，熏香淡雅，散发着暖意色调的帷帐飘然武动。镀着金边，绣刻着雕花的楠木家具，以及橱柜里桌案上放置着的最为珍惜的瓷器，都丝毫看不出她身为戴罪之人的诚意。而明明是掌握着天下大权的皇帝，虽然不来这宫里，但在知道这现状之后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被欺负的姑娘只能一个劲地道歉，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雨中落难的小猫咪，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呵护着。
小宫女流着眼泪，显然是怕极了。听到皇后这一声，才胆战心惊的微微抬起来头，却是低垂着眼脸，不敢直视。
脑中的思路方且行了一半，她突然觉得有些渴了，“水。”她惜字如金的冷声提醒道，那等着服侍她的丫头便将手里的核桃放在了一边，倒了一杯准备在一旁多时的茶水，轻吹了吹，除了些烫意，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递到皇后嘴边。
“说的都是哪里的傻话？”张继之笑着摇头，“把药喝了就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直到第二天，她才退了烧，从昏迷中慢慢醒转。张继之端着汤药从屋外走进来，正巧与刚醒的她对上了眸子，当即便微微一笑，坐到她的身边。
当下便有人认出了左相的身份，随后便是跪倒一片的场景。那姑娘盯着他看，眼神中颇有些不解，随后才反应过来，跟着跪了下去。张继之眼疾手快，看着她要跪，便更加心生不忍的将她拦下。
“我记得，你是叫……”皇后想了想，终是没能想起来。
“嗯，我不放心留你在宫里，你身染风寒，没人照顾也不行，我便找了个由头将你带了出来，还望你不要介怀才好。”
“嗯。”莲儿乖巧地点点头。看着张继之离开房间，她才轻轻挑了挑嘴角，面上哪还那小兔子的乖巧神情，明明都是满满的邪魅诡异。
“怎么样？”女人眼角一挑，“这样吧，你帮姐妹们把今天的衣服都洗了，我就放过你。”
“你这死丫头究竟会不会洗衣服，竟然敢把脏水泼到老娘身上，诚心的是不是？”为首的女人光看衣着本该是与那姑娘平起平坐，但也许是混的久了有人护着，所以才敢这般放肆。而她所说的被泼了水在身上，张继之细细打量了两眼，不过也就是裙角边沾了几滴而已，如此小题大做，当真是蛮横无理。
“无须多理。”他将她托起，然后看了一眼跪着的众人，心想，这样单纯的姑娘若是继续留在宫墙之内，他就算能帮她一次，却也难帮每一次，必须要让这些人再不敢欺负她才行。想了想，他又开口道：“从今天开始，她……”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肩头一沉，转头看去才发现那女子竟已昏昏迷迷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皇后闭着眼睛，密长的睫毛微微弯曲。她表面虽然悠闲养神，但脑中的思绪却从未有过停止。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睡着了，她还可能正在思考着如何弄死某一个人，或者如何进一步的控制皇帝。然后张张嘴，示意那个被她的突然动作吓坏了的宫女，她需要一粒核桃仁。
“左相？”她惊恐万分，万万想不到会由左相亲自来照料她，当即便感动不止，泪水夺眶而出，“多谢左相，奴婢，奴婢做牛做马，都……”
远远地，他便听到宫女们争吵不断的喧闹声，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本也不足为奇，只是无意抬头看了一眼那被众人围堵在中间的一脸委屈的丫头，看到她被扯的杂乱的头发，被脏水泼过却依然不失清秀美丽的面孔，他忍不住停了停步子。
“行了！”皇后不耐烦道。就在前一秒，“拖出去乱棍打死”的话已经差点迸出嘴外，不过看到宫女那可怜兮兮的脸，一时间，她便有了更好的主意。
“啊，我……我怎么会介意呢，我……”她吞吞吐吐，激动地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任务刚安排下去，没过半天那宫人便领着一个小丫头来到了皇后寝宫。
将事情想的周全些了，皇后便又唤来一个贴身的心腹宫人，“去，找一个聪明漂亮的丫头来，要会说谎，会演戏，关键，嘴巴要严！”
“那，那你想怎么样？”
“是！奴婢谢左相恩典，甘愿留在相府，永远伺候左相大人！”
张继之隔日进宫的时候，路过浣衣司，正巧碰上一出闹剧。原本这种闹剧在宫中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就发生在眼前，还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发生。
“哦，莲儿。”他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你不想呆在浣衣司，我可以帮你换个地方。”
莲儿听罢却只是摇摇头，“左相有所不知，宫里面，到哪不是这个样子，今个出了浣衣司，明个指不定就到了一个还不及浣衣司的地方，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张继之微微一笑，“嗯，到时候，若是你无处可去，也可以留在我的相府，至少保你衣食无忧，不沾风雨。”
“是，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此时不可泄露出去，否则，要了你的脑袋！”
其实对于皇后的此种做法，宫人之间心中皆是有数，只是就像皇帝发现她养了男宠却只是一个巴掌关禁闭一般带过，没有人敢多说半点不是。
“平身。”皇后算是对这个工具，还算满意。
此话一出，牵扯甚多。有些无意擦边的宫女太监都被有心人抓了把柄，陷害致死。宫内顿时一片噤声，沉默的氛围像是空无一人的巨大牢笼，让身处在这牢笼中的人们每日在惊恐中，极度小心的过活。
“嗯。”
现在想来，这个男人倒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好骗！
皇后就着宫女的手，小抿了一口，冷热正好，没什么好挑剔的。但随后也不知道那宫女怎么搞的，缠了手，有些许茶水从皇后的嘴角缓缓溢出。
“奴婢莲儿，参见皇后娘娘。”小丫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表面敬畏，却并不像一般宫人对她那般畏惧。皇后没有让她起身，却是前后将她打量了一番，这小模样长得，确实勾人心魂，怕是少有男人对她视而不见。而她这不慌不怕，不卑不亢的模样，明摆着便是个聪明冷静，运筹帷幄的好手。
皇后点点头，踱到她的身边，“那就好，若是做得好，本宫决然不会亏待你。但若是做得不好，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