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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江洋大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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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牢房里,来福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拍醒他,来福慌忙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公主回来了?来福马上退下。”

    他转身厉声道:“都给本将军听仔细了,若是还有人偷懒没有在此好好看守,本将军一定要了他的人头!”

    话音未落,刀光闪过,那牢头的脑袋滴溜溜地在地上旋转,血光滑过众人的脸颊,腥气飘散在牢房里。

    “相公相公你没事吧?”妇人抱着孩子急匆匆上去扶起他,一脸焦急。

    “或许,我想跟你们做个交易。”他微微笑着看向月痕。

    冷秋月抬手想要捡起玉璜,终是停止了。

    张继之见二人旁若无人地传送秋波,脸部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张扬的江洋大盗。

    当下月痕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原来那日,他跟妻子安云一起去皇宫,原本打算去藏宝阁偷些值钱的金银珠宝,谁知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抱着一个婴儿偷偷摸摸地朝外走,那太监走到一处古井里,似乎要把孩子扔进去,月痕与妻子大惊失色,于是装神弄鬼吓走了那太监。

    张继之微微一怔,原来那孩子是他们从宫里抱出来的,只是这皇宫大内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怎么会出现小婴儿?

    “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走得远远的,好好对待这孩子。”

    张继之沉默着看着火光下那孩子稚嫩的容颜,月痕说得对,他是江洋大盗,可是却远远没有狠心到去害一个孩子。

    严肃的左相大人此刻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出来,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冷秋月,手心微微地出汗了。

    隔着众人的目光,她与他目光相接,林远的心骤然一痛。

    从前在她的眼里,他能看到默契,能看到伤痛,能看到怨恨,然而现在,他却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冷秋月的喉间隐隐有一阵恶心的气息浮起来,她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呕吐,静静地将脑袋埋在臂弯里。

    月痕的眼睛也红了,两人当下抱着孩子,收拾包袱迅速离去。

    她默默地转身要走,却忽然被张继之一把拽住,他将冷秋月拉入怀中,抱着她低声呢喃道:“秋月,别走。”

    “喂,等等我!”冷秋月忍不住出声提醒,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心中想着刚刚他的那个拥抱,心中渐渐沉重起来。

    冷秋月心中一动,忍不住歪着头看着他,半真半假道:“你不会喜欢本公主了吧?”

    也不待冷秋月回答,他已经一马当先离开。

    “后来我跟夫人一起将孩子抱走了,没过多久就惊动了宫里的侍卫,这皇宫我是再也不想进去了,连个孩子都坑害,真不是人!”

    “直觉。”张继之沉沉答道。

    汉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左肩肿了一片,他瞪着张继之,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妻子见他一脸愉悦的表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相公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都被人拆穿身份了还高兴成这个样子,当真想要被人举报进官府里吗?”

    月痕眼睛一亮,只是立刻又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火堆烧得噼里啪啦的,张继之坐在冷秋月的身畔,凝视着火光下她美丽的容颜,她看起来似乎很累,在宫中生活了那么久,每日勾心斗角,应该厌倦了那些日子吧?

    其余几个狱卒顿时吓得不敢吱声,冷秋月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够了,林将军,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你担心。”

    她压根就不知道在睡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心想着要回到牢中去呆着,张继之见她嘟着嘴的模样,忍不住欣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真可爱。”

    好好的一枚玉璜在他的手心碎成两块,他松开手,玉璜颓然掉落在地。

    天亮的时候,狱卒们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冷秋月知道定是林远来了,这些偷懒的士兵们被抓个正着,果然,林远阴沉着脸色大步走过来,拎着牢头的领子怒道:“我不是说过要每夜守在这里保护公主吗?敢去偷懒是不是不要命了?”

    妇人这时才知道为何丈夫不怒反笑,她想了想,也学着丈夫的模样朝张继之躬身行礼,一脸认真地道:“刚刚是奴家不懂事,冤枉公子了,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他上前,缓缓地掏出怀里的玉璜,就是那枚皇后送的玉璜,一字一字地看着冷秋月怒道:“我林远,今日发誓,今生只凭自己的心意做事,从今以后绝不会受任何一人的操控!”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快得让他抓不住线索。张继之问道:“可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安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朝张继之深深地鞠躬,“安云和月痕夫妻二人会将左相大人的恩情铭记在心,终生不忘,若来日有用得上我夫妻二人的地方,尽管差遣便是。”

    张继之袍袖一挥,将银针打落,那汉子见妻子没有得手,立即朝张继之扑来,张继之敏捷地闪开,一掌轻飘飘拍在汉子的肩膀上,七尺高的汉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稻草上。

    林远脸色一寒,“你要我颠覆朝纲?”

    她真的,彻底地,将他从心里移除了吗?

    林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痛苦,是了,现在她的冷漠只是暂时的,他坚信,等自己扬名立万的那天,便是他携手她在一起的那日。

    那汉子推开一旁喋喋不休的妻子,径直站了起来,反而冲张继之躬身抱拳,“在下月痕,江湖人称月下无痕,刚才那一掌你若是再拍得重一点,我的左肩定然就废掉了,多谢公子手下留情了。”

    来福哧溜一下从隧道里退了出去,冷秋月怔怔靠在墙上,一夜无眠。

    月痕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怀疑和不确定。

    见妻子说到这里,大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不满道:“什么叫偷了一个婴儿出来?分明是救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好吗?昨夜要不是咱们俩发现草丛中的这个孩子,估计她早就冻死在外面了。”

    “如果我说是,那你会接受我吗?”他轻声问道。

    张继之淡淡道:“明日三更,京都有一位黄员外会迎娶第八房小妾,据说这位黄员外十分贪财好色,府中密室里光是珠宝就有足足数十箱。你若是能够将他的珠宝偷出来,从此金盆洗手,一辈子倒也无忧了。”

    若是有一日,他带她出宫,不知她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走?

    冷秋月怔住了,她晃了晃脑袋,嘻嘻笑道:“我头晕,不行,我要先回去了。”

    “这个孩子,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抚养她。这是我的条件。”张继之淡淡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这枚令牌送给你,若是不幸被抓了,出示此令牌,我会救你出来。”

    她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林远,我和你之间,不只是皇后娘娘的原因,我们根本不是同一路人,可是如果你能答应我做好那件事,我便考虑能否和你重新做回朋友。”

    她跳了起来,就要朝外奔去,忽然想起张继之还呆在那儿,于是迅速拉住他的衣袖,“快走啊,别呆在那儿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冷秋月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林远,他天生是一个野心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夺取功名的机会。

    “那么,林将军,我拭目以待,等着你扬名天下的那天。”她微微笑着,转身背对着他席地而坐,不再理会他。

    月痕见妻子一脸郑重,顿时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果然不愧是我的女人哈哈哈!”

    第一次与张继之之间超越了友情的关系,第一次知道张继之的怀抱这么温暖,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

    他铿锵有力地道:“好,我答应你!”

    他兀自想得入神,冷秋月却忽然从梦中醒来,她呢喃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糟了,该回去了!”

    冷秋月没好气地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你给我进去吧!”

    林远呆呆地站在原地,冷秋月的话仿佛锥子一般刺入他的心里,他真的能够容忍这些发生吗?

    牢头支吾了几声,极小声地说道:“将军,不是我多嘴,这公主……迟早是要……更何况在牢里,为何还要保护……”

    林远狠狠一推,牢头“砰”地摔在了桌子上,又从桌子上滚了下去。

    月痕犹豫了片刻,看了妻子一眼,那妇人却是个十分干脆的女子,见张继之好奇,顿时就直言相告,“不瞒公子,以前我们夫妇二人喜欢偷一些奸臣的金银珠宝的宝贝,三天前我与相公原本想再偷最后一次就收手不干了,于是决定入宫行窃,谁知倒霉透顶,最后竟然只偷了一个婴儿出来……”

    或许这孩子是幸运的,能够走出皇宫,安心地在宫外有的新的父母幸福地生活。

    月痕睁大了眼睛,接过令牌,顿时震惊地看向张继之,“你……你是当朝左相大人?”

    他扫了一眼两人的包袱,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究竟偷了什么东西,会遭到官府如此通缉?”

    他刚要钻出去,忽然又回头笑嘻嘻道:“公主哪天要是跟咱们左相大人在一起了,来福可就是媒人了呢哈哈。”

    月痕说着话的时候,那孩子又哭了起来,安云心疼地抱着孩子哄了起来,轻声安慰着,“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被母亲抛弃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生下她就不管了。”

    一时心绪又乱了起来,她僵硬在他怀里,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本是一句无心的调笑而已,却被他当了真,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倒叫她不敢与他对视了。

    杀鸡儆猴,市人命如儿戏,林远,你可想过若有一天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那时又会是何等光景?

    不,不能,当日夺得武状元时,他满怀着抱负想要在朝中做一番事业,而今,他正值壮年,为何不能肃清朝纲上的逆臣?

    “那么你就眼睁睁看着整个南诏国的政权落入皇后的手里?你眼睁睁看着皇上被皇后操纵,在病痛中受折磨?你忍心看着这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你闭上你的眼睛,宁愿做一个睁眼瞎,宁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宁愿做一个明哲保身的懦夫,那么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冷秋月冷冷地说出这番话。

    与此同时,一直未曾抬头的妇人忽然抬起手,一枚银针朝张继之射来,快,狠,准,闪着淬毒的幽绿色光芒。

    “你怎么会识破我的真实身份?”汉子边说边慢腾腾地吃了一口馒头。

    过了很久,久到冷秋月的身子变得麻木起来时,张继之终于松开了她,神情恢复了如常,他淡淡道:“该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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