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悄然离去
同一轮明月下，凝倩呆呆望着月亮，心事重重。
南宫流羽春风得意，整个太子府邸的人仿佛一夜之间全部得了圣眷，个个嚣张跋扈，就连太子府门口的狗也仿佛在一夕之间得了势。
越长风性格本就沉默，凡事不爱解释，导致管家一有什么事情就来找凝倩。
“怎么样？好吃吗？”凝倩一脸期盼地看着越长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溢美之词。
越长风摇摇头，偏执地道：“凝倩，我们私奔吧。”
凝倩耳朵一热，手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呐呐道：“你……你先松开我……”
“长清被流放到距离南湘城百里之外的边塞了。”她一语道破冷花容心中所想。
一提到越长清，冷花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忘不了这个男人，可是也因为这个男人，她这一生的命运都被改写了。
灵儿挠挠头，“他……挺好的呀，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吗？”
她记得公主说过，与林远之间早已不是朋友，林远现在是皇后的人，却来找越长风，更令人起疑的是，越长风竟然从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不能不害怕。
在这世上，除了公主，她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亲人，可是越长风出现了，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公主会为了南宫流商远赴西域。
灵儿孩子气地抱住凝倩的胳膊，喃喃道：“凝倩姐姐，我陪着你，没事啊……”
“我是很喜欢他，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灵儿，我总觉得长风最近有些不对劲。”
灵儿醒来时，凝倩早已经不见了，她并不觉得奇怪，总之凝倩总是比她要勤快一些的。她跟往常一样，欢快地去厨房找凝倩要吃的，恰好撞上匆匆赶来的管家。
凝倩默默躺会床上，也许是她多想了吧，可是前几日，她分明瞧见林远来找过越长风。
听闻太子最近政绩颇佳，再加上太子殿下为了替南宫流商说情，屡次冲撞朝中大臣，哄得皇上龙心大悦，皇上不仅赞赏太子殿下仁义宽厚，甚至怒斥八殿下结党营私，不怀好意。
夜色渐深，一顶小轿出现在了府邸门前，风儿轻轻拂起轿帘，露出了秀丽的容颜，冷秋月顿时一震，没想到会再见到冷花容。
“走吧走吧！太子殿下不见外人！”守门的侍卫已经连续将冷秋月驱赶了三次了，然而冷秋月偏偏不走远，只是站在太子府前等候。
她嘟囔着自己的心事，哪曾想到自己一句无意的话令凝倩心中一动，凝倩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越长风，忽然心中涌现出一阵温暖。
“灵儿啊，你来了正好，我刚想问问你，长风的人呢？凝倩怎么也没看到？”
灵儿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抱了被子躺到凝倩身边，以前有公主在的时候，她总是和凝倩两人挤一张床，反而是到了越府，两人才分开睡的。
她仰头看向天边一轮明月，忽然有些惆怅，出来的日子久了，竟忘了故乡的明月是不是也这么圆。
冷花容尖锐的指套轻轻滑过桌子，漫不经心笑了，“姐姐真是好笑，我想不出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冷秋月再次入宫时，南宫流商已经在长安宫前足足跪了三日了，三天以来，不吃不喝，就算是武功高强如南宫流商，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凝倩怔怔看着灵儿的睡颜，忽然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也许，她要对不起灵儿和公主一次了。
凝倩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心中矛盾得不知该如何诉说自己的心事，她挣扎了很久，发现自己放心不下越长风，可是要她舍弃公主和他走，她却也做不到。
眼看着小轿就要进去了，冷秋月忽然扬声喊道：“花容！”
“看到了吗？依照流商哥哥的体力，根本撑不过明天，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对流商哥哥下手了，眼下太子正得势，朝中无人敢替流商哥哥说话，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在这个时候赶紧离开。”云芷神出鬼没地出现，不咸不淡地提醒着冷秋月。
原来凝倩说的不会做饭，真是不是谦虚之词……
如今她身在西域深宫，却不知道越长清过得怎么样了。
见她如此执着，侍卫有些无奈，低声提醒，“太子殿下近日外出，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姑娘还是请回吧。”
可是伴君如伴虎，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有可能因为多疑而将他置于死地。
半夜时分，灵儿被一阵呜咽声给惊醒，她爬起来冲到凝倩的床前，急急地安慰她，“凝倩姐姐，你怎么了？”
除了南宫云，皇帝的外甥，朝中真的无人能够救南宫流商了。
灵儿一觉醒来，发现凝倩不在房内，于是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凝倩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还没睡着？”
来越府时，她们两人的行李是放在一起的，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包袱孤零零地放在一边。
越长风低声道：“我们不要管这里的俗事，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好好生活，然后生一个像你的孩子好不好？你已经为了公主做了很多事，现在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只要你让太子殿下安心在府中呆上两天，不许进宫，我就设法让你与长清见上一面。”她笃定冷花容会答应，这个七妹妹心中的最爱只怕永远都是那个懦弱的男人。
这就是皇家的冷酷与绝情。
管家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亮了灵儿的世界，她忽然想起了昨夜凝倩的不寻常，顿时心中一惊，飞快地冲进屋内，四处寻找着凝倩的包袱。
凝倩语噎，她不是不喜欢越长风，只是心中有太多顾虑罢了，他明里暗里试探着她的心意，她怎会不懂？
灵儿笑嘻嘻撑着脸，一脸羡慕，“又多了一个对凝倩姐姐好的人，灵儿很是羡慕呢，总有一天，灵儿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很好。”越长风点点头，也不多言，风卷残云之下，一桌子菜很快就所剩无几。
明知是鸿门宴，冷秋月却连眉头都没皱，大大方方地抬腿进去了，冷花容最讨厌的便是冷秋月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淡定。
灵儿鼻子一酸，捂住脸就伏在桌子上嘤嘤哭了起来，如今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时间一长，凝倩沉不住气了，找到越长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评，“越长风，我可是你们越府的客人，又不是管家，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让他们有事来找我啊。”
“无妨，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她浅浅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竟叫侍卫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力出现了问题。
不过冷秋月的事情她也耳闻了几分，眼下见她来求自己，心中自然存了几分要好好折磨她的心思。
冷秋月轻声问道：“你最快需要多久将他救出来？”
冷花容睫毛颤抖了一下，心中渐渐泛起了一丝涟漪。
凝倩瞬间欢喜了，下定决心下次要尝试一下别的菜色，她起身收拾着碗盘，却没意料到越长风会从后背忽然环抱住她。
“当然有。”她垂下睫毛，唇边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难道你这么快就把长清给忘了？”
走出太子府时，冷秋月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只要拖住太子，然后再让云芷那边去找皇上说情，想必南宫流商被放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见越长风眼中的感动神色，凝倩有些不自在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我……我不太会做饭，你要不要尝尝？”
她推开越长风慌乱道：“我不会离开公主的。你最好现在就打消这个念头。”她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连脚上踩到了碎片都不知道。
轿子前面的两名侍卫抽出剑就要朝冷秋月走来，轿子里的女人忽然轻笑一声，淡淡道：“叫她进去，她是我姐姐。”
朝中的风向似乎一下子全变了，与南宫流商交好的官员如今莫不是绕着道走，生怕与他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越府自从越长清出事之后，越二叔就大病了一场，越府的打小事情都由越长风来打理。只是偌大一个家族，单凭越长风这个忽然冒出的庶出子弟管理，丝毫没有说服力。
凝倩从没想过要离开过宫里，离开过公主，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应该和公主生活在一起的，越长风的话在她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涛，许多以前她从未想过的事情突然一下子全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冷花容心中一疼，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往事如烟，她和他之间，没有缘分。
翌日一早，越长风从院子里练剑回来，见到桌子上摆放着满满一桌子菜，顿时怔住，没过多久，就见挽着袖子，一脸脏污的凝倩端着汤出现。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往日在南诏国，冷花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公主，而今在西域，她却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想到这里，她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我听说姐姐来西域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与姐姐见面，姐姐今日来此，想必是为了八殿下的事情。”
只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告诉灵儿的，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被噩梦吓醒了。”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在不在西域国了。
灵儿茫然地摇了摇头，管家急得直跺脚，“长风该不是带着他娘和凝倩走了吧？这大早上的我找遍了整个越府都没见着他，府里的马车也突然少了一辆。”
只是，心中始终有一道跨不去的槛，凝倩低声道：“我的事，自己做不了主，要等主子回来才行。”
她假惺惺地吩咐下人去请太子殿下前来，冷秋月却突然笑了，“花容，我今天来，不为别人，只为找你。”
“唉，别多想了，赶快睡吧。”灵儿爬上床又陷入了梦乡中。
一声姐姐，却未曾含有半分感情在里头。
“公主，你快些回来吧。凝倩想你了……”凝倩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远在千里之外的冷秋月能够听到。
“那么等你救出他了我再走也不迟。”冷秋月丝毫不理会她的心情，侧身穿过她朝宫外走去。她知道单凭云芷的力量根本不够，为今之计，她能做的就是去找太子殿下。
她不敢走得太近，只能远远站在人群中瞧着跪得笔直的南宫流商，他依旧那么倔强，丝毫不肯向皇帝低头。
凝倩郑重其事地凑到灵儿跟前，小心翼翼问道：“灵儿，你觉得长风这个人怎么样？”
她扭身就走，一眼就看到了从窗户探出身子偷听的灵儿，顿时脸一红，上前揪住灵儿的耳朵，“好你个顽皮丫头，居然偷听我说话。”
云芷迟疑了一下，“一天。”
越长风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现在不是，以后没准就是了。”
“哐当”一声，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凝倩愣愣地看着脚下的碎片，脑中一片凌乱。
或许某一天，她也能拥有那样的勇气。
凝倩她……真的抛下她和越长风走了。
越长风沉默着坐在她的对面，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刚塞到嘴里眉头就忍不住轻微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