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里暗里的每一瞥
陈江停从二楼的七班走下楼，如常地走过拐角时，他的脚步稍稍停顿。
明亮的走廊里，灰色的电话亭前，他看见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
刘璃雪穿着一条嫩绿色的背带裙，内搭一件带有刺绣的白色衬衫，清晨阳光淡淡的，洒在她身后。
说不出的灵动。
她耳边是电话亭的话筒，陈江停看着她一会瘪起嘴巴，一会笑颜逐开，看着看着，差点忘记移开眼睛。
他走开了，赶在她发现他之前。
……
“妈妈，你上完班没事的时候，就去逛逛街，买点自己喜欢的衣服。”
“璃仔呀，妈妈的衣服够穿，倒是你，要不要置办一些新衣服呀，你上次打过来的奖学金的钱妈妈还给你留着呢……”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温和的声音，她能想到，妈妈脸上的关心。
“不用妈妈，钱我还留了一些，如果有想要的，我会自己买的，过几天要放月假了，我到时候回来。”
“爸爸工作累不累，哥哥的成绩怎么样了？”
刘璃雪用鞋头刮了刮地板，又用手点了几下白色的墙壁。
“哈哈哈我和你说，你哥哥现在回来的时候，都会主动和我们分享在班上发生过的事呢，人看着自信多了！”妈妈开心地说。
上课铃声响起。
“妈妈上课了我有时间再打过来！”刘璃雪一打电话就不顾时间，放下话筒后，她奔跑起来。
跑到门口后，还没来得及进去，就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抬头看见眼前人精致的锁骨，甚至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暗香，四周皆是他独有的气味，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花海。
此刻的她，早已称不上心若磐石。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少年滚动的喉结吸引，突然很想像以前那样，踮起脚去亲上一亲。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突然什么也不想了。
她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太荒谬了，她想。
少年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立马提步跑了起来。
她蓦然回望，楼梯拐角处，她看到少年衣袂翩飞。
不可说，不可说，动念即罪过。
“你还在门口发什么愣！”吴瑾言单手托着书骨，眉头紧皱。
“迟到的站最后面去！”
【我去，撞上了吴老师的历史课】
【认命吧宿主你逃不掉的】
摘十七嘴里的薯片发出咔嚓的响声，要是不用和世界的大系统斗智斗勇，这种日子他不介意一直过下去。
刘璃雪从桌洞里拿出历史书，站在教室的最后面。
她翻开历史书的第二十三页。
书页抖动。
【宿主，有个白色纸条掉你前面的地上了! 】
那是一张小小的白纸，看形状应该是书本的页角。
她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她，一脚踩在距她尚有点距离的纸条上，通过摩擦力，一点一点地把纸条带过来。
【咦，宿主，你这个动作好怪啊】
【你懂什么】
脚挪至不远处时，她突然鸡贼地蹲了下去。
“刘璃雪你在干什么!”吴瑾言一声暴喝。
同学们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甚至连陆云泽都难得地没有睡觉，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老师，我系鞋带…”
吴瑾言递给她一个带刀的眼神，没有言语，继续讲课去了。
众人的视线撤去，陆云泽却依旧看着她，眼里似乎藏着浅浅笑意。
【宿主，他干嘛这样看着你啊，喜欢上你了吗]
【别说话，我好像有预感了。】
她缓缓挪开脚，带着鞋印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看着吧，我一定和你做同桌。”
【宿主，这不是叶荨的字吗】
【你再看看这内容】
【我知道了，陆云泽肯定喜欢上你了】
简直胡闹。
再抬头时，刘璃雪看见他无畏地直视她的双眼，嘴角噙笑。
他虽逆着光，但鼻梁挺括，五官立体，仍是极好看的。
【宿主，你要不从了他算了】
精神空间内，摘十七从吊床上重重地摔下，震落一地桂花。
【宿主，人家错了，人家以后不嘴欠了】
刘璃雪缓缓起身，并没有拾起那张纸条，她始终将它踩在脚下，脚跟用力地把它碾成碎渣。
这一举动让陆云泽微微蹙眉。
她递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全身上下写满了不可能三个大字。
他看见她眸子里的冰冷。
可是明明，看向陈江停的时候，她的眼睛像是坠落星星的灵池，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一眼，就如此地不同。
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
陆云泽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
课间，许之遥从六班后门探出头，她的头发倾泻在空中，笑着冲刘璃雪招手。
“怎么不进来？”她疾步走过去，捏了捏许之遥白白嫩嫩的脸，手感很好。
“嗯……因为你前桌在，”许之遥挽起她的手，暗戳戳地指了指，“昨天的事我看到了，我当时在前门扒门看，也没敢进来，那个男生好凶啊……”
“下次你直接进来，怎么会有人会伤害这么好看的阿遥呢。”
刘璃雪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笑意深深。
“嘿嘿，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吧！”她依旧开朗，有事不会往心里放，说出来就随风散去了。
她摸了摸阿遥的头，眼中满含柔情。
在外人看来，她们简直是一对热恋的同性情侣。
【宿主，要不是知道内情，我都怀疑你和她是一对了。】
【无所谓。】
【李可看到了诶，估计你们要火了哈哈哈】
果然，不远处，李可表情微妙。
……
上完厕所后，刘璃雪站在厕所洗手台前整理仪容，抚平背带裙上凸起的褶皱。
“走吧，我们去吹吹风，你天天待在教室里，还没有好好逛过学校吧。”许之遥拉过她的手，说着就要带她去操场那边。
“我们去天台吧。”
上一世，她们早已一起把校园逛了个干干净净，无论是微雨中的足球场，共撑一把蓝色的碎花伞。亦或是盛夏夜晚的树荫下，她们侃天侃地，那个时候她虽然受奸人所扰，但还是有期盼的。
有她，有他。
【你又想他了】
【是想起】
她纠正摘十七。
……
“这里风好大啊，璃璃！”许之遥张开双臂，发丝飞舞，她蓝白色的polo衫在风中翻飞。
她像一只初初绽翅的小鸟，渴望翱翔长空。
“我好喜欢！”垂下双臂后，许之遥把鬓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向着她侧过身来，笑容灿烂。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笑就开怀大笑，悲伤也从不幽藏，从不溃败，从不迷茫。
从始至终，她都打心里地羡慕许之遥。
“璃璃，那个陆云泽是什么人啊，奇了怪了，干嘛非得和你做同桌，是不是喜欢你呀？”
许之遥八卦地凑到她面前，眨巴着眼睛问道。
“怎么你也这样觉得？”刘璃雪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许是少年意气，非要一个高低吧。”
“哈哈哈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他虽然凶了点，但是长得还是很帅的，我觉得他应该是你们班最帅的男生了，但是成绩太差了，完全配不上我的女神！”许之遥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张手向蓝天，好像握住了风。
“那你觉得，经常和楚南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怎么样呢？”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啊，看着像是很帅的样子，不过刘海太长了，有可能把头发撸上去还没有陆云泽好看呢。”许之遥认真地想，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肯定还是比那个一班的廖哲宇帅，你是不知道，那个男生被他们班的迷妹吹成了星耀校草，我当时那个好奇啊，我就跑过去看，我的天，鼻头上长俩痘，我去看的时候，他还特意摆了一个姿势，特尬，整个人顶多算清秀，我真看不出来哪里校草了，草率却是有一点的，”许之遥控诉，“不是一点，是太草率了！”
“廖哲宇？”
世界一直滚动，所有人都在奔跑，她突然记不得太多事了。
【宿主，你怎么了？】
【我好像听过廖哲宇这个名字，可是我记不得他是谁了。】
【宿主？为什么啊，上一世他追求过你，虽然愚钝，但是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吧，除非……】摘十七猜测，可他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摘十七？】
【除非是因为宿主你改变了太多过去的事情，即使有十七在给你打掩护避开了极刑，但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在侵蚀你……】
【宿主，再执意改变过去，你真的会死。】
摘十七哭了起来，滴滴清泪落在精神空间的土地上，每当一滴眼泪落下，就开出一朵小花。
【十七，你去看一下我的记忆，帮我记一下吧。】
她竟执意如此，哪怕身死魂灭，好像也不怕后悔。
“他确实长得一般。”刘璃雪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看见许之遥看了一眼手表，看到她脸上的惊恐。
“还有两分钟要上课啦！！”
刘璃雪的手被扯着，她看到许之遥披散的头发飞舞在她眼前，她的心也跟着摇曳。
“阿遥，不着急。”
“着急！！”
舍弃一个她，救下的，是爱过她的众生，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她想。
……
“江哥，以后我们有伴儿了。”
天台的另一边，楚南掐灭第三根烟，“是我们班的那个美女学霸，和另外一个漂亮女生，居然还提到了你和陆云泽那小子。”
陈江停合上一本黑色的书，上面写着《乌合之众——大众心理学》。
他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刘海，回想起少女的对话，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楚南，明天晚自习，带我去外面剪头发。”
“啊？”楚南被惊得又拿出了一个烟。
他波澜不惊的江哥，终于也要心发萌动了吗？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每次下楼前，陈江停都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