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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峰突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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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迫击炮弹改的,里面塞了不下他妈的一千根这种东西。”还是冷冰冰地调子,几乎没有一点起伏。

    毕竟都是见过风雨的人,很快的,在几位队长的协调下重新分好了车次,医疗队又一次开出了那辆厢式急救车,陆臻盯着那鲜艳的血色十字感觉到异常地刺目。

    刑搏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全球……是一个整体,一个浑圆的球体,在这颗地球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不会是孤立的,背后总是与全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南喀苏尼亚紧贴着河流,拥有大量可以耕种的土地、淡水还有石油,这是一块还没有被充分开发的处女地,在这里,未来有无限可能,谁都不愿意放弃。无声的较量,背后的撕杀,天空中悬着无形的丝线,有人在黑暗中亮出牙齿。

    陆臻感觉到湿热的风撞到自己的脸颊,带起他鬓角的碎发。窗外,远处的青山氤氲着墨一样浓重的暗色,夏明朗带着车队正在离开南珈,在他们的脚下是仿佛被无限拉伸的暗红土地,暗绿色的车身在这凝缩成微小的色块,看起来突兀而又鲜明。他有非常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虽然他极力地回避。

    天已经快要黑了,乌云在半空中奔驰、颤抖,失控地滴落雨水。陆臻听说,在非洲,暴雨的夜晚是属于魔鬼的。

    世界,对!

    砰砰砰……连续三响,红、白、黄三色信号弹没入天际。

    没有求救信号,照片中看不出东方人的脸,这让人们感觉平静很多。虽然这是南珈附近第一次发现路边炸弹,可是这种事儿该来的总是会来,大家早有心理准备。

    “把老张他们都叫过来。”

    侦察机显示老爹的营地里人来人往,他们从不知名的地方赶来,往不知名而去。而与此同时,曾经收回南珈的风筝们也悄然飘向远方。苏大叔托人传了消息过来,最近有好几拔人在勒多港疯狂融资,他们在寻找国际高利贷贩子,抵押品是将来可能争取到的土地,矿藏和石油。

    好像洪水,它奔涌而来,无可阻挡,你只能站上船头弄潮,又或者……被无力的卷走。

    “秦若阳说他目前能确定他的一个助手和两个当地向导都已经死亡。”

    陆臻感觉到心脏剧烈地跳动,手指震颤地几乎连一个电键都按不下去,他双手握拳大吼了一声,瞬间紧绷的肌肉消除了那种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射,接通基地广播沉声喊道:“全局战备,第一批队遭遇路边炸弹袭击,第二批队准备出发。”

    “是我!”夏明朗低声道。

    “怎么会这样??”陆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要下雨了!”张浩江看到天空中奔跑着乌青色的云朵,喀苏尼亚没有天气预报,可是有经验的人可以利用云彩来判断天气。夏明朗下令各小组注意暴雨侵袭,远处的天际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起初大家都没有注意……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次雷声轰轰之前——没有闪电。

    夏明朗停顿了一秒钟,然后说:“继续。”

    陆臻用三棱刺从破碎的车门上撬起一枚不到两厘米长的细钢筋。

    南喀苏尼亚正在酝酿一场全新的战争,这将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阀混战,战后利润丰厚,全世界的军火贩子和雇佣军都兴致勃勃地涌过来准备分一杯羹。有南边的军阀宣布他们抓到了军情六处的人,随即,英国政府宣布那只是一个离职人员的个人行为。

    “据他说炸弹威力很大,破片很多……”

    “车载电台毁了,用这条线联络。”夏明朗轻轻叹息一声。

    “我说,你还是不要进去!”柳三变嘶声吼道。

    柳三变凑到陆臻耳边吼道:“出什么事儿了?夏队怎么了?”

    无可回避的现实。

    通常,第一批队出发以后,第二批队的车辆都会加满油整装待发。

    暴雨将至。

    陆臻耳边猛然炸开两声巨响。

    夏明朗无奈地盯住半空中闪电的残影,暗自祈祷让雨再晚一点下下来。

    陆臻上前抱住他,刚刚一拳几乎打飞他的汉子好像崩溃似地软化下来,痛哭失声。

    不过即便是如此,同志们的斗志仍然昂扬,守了太久,苦难已经成为了生活的常态,好像一切本应该如此。

    这才是政治家眼中的世界,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道德,没有规则,只有利益的争夺与分割,观念的输出与反输出。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朋友,转念又能翻脸为敌。那不是心思单纯的人们可以理解的,却是现实最本质的模样。

    “叫队长!”陆臻的声音清晰镇静:“东北面2点钟方向,30公里左右,有车队遭遇路边炸弹袭击,身份不明。”

    一滴巨大的雨水被狂风从窗外卷进来,砸到陆臻脸上。他看到不远处的河流在黑暗中闪烁细微的波光,车队惊起了成片的鸟群,那种像麻雀一样的小鸟是喀苏尼亚最常见的飞鸟,成千上万只小鸟像从低空掠过的乌云。有两只巨大的秃鹫混杂在它们中间,从陆臻眼前掠过,消失在远方。

    夏明朗苦笑,知道不用理他。

    陆臻看到队员们从楼道里狂奔出来,他一把扯住张浩江嘶声喊道:“我们需要更多的医生,更多的医生。”他的喊声在暴雨中听来几乎有着几分凄厉,张浩江像是被他吓住了,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暴雨如注,天色漆黑如墨,只有高高的路灯上拢着一小圈光晕,却映不到天,也照不亮地。远处,又一道霹雳从天空砸向地面,金黄色的亮闪像网一样罩住半个天幕,把乌云烧灼出痕迹。惊雷从天际滚过来,隆隆作响。

    看来全世界的土炸弹生产者都从万恶的阿富汗那里得到了宝贵的经验,一个迫击炮弹或者可以炸翻一辆装甲车,可是如果在里面掺上一千颗钢珠或者铁钉……

    “情况不妙,赶紧过来。”夏明朗的声音里有种难言的悲怆。

    在车载探照灯的强光下,陆臻看到了那辆被炸弹撕碎的压雷车,爆炸产生的大火早已彻底熄灭。坚硬的装甲像一只被打翻的纸灯笼那样拧成一团,雨水从扭曲的铁片上流淌下去,为每一条线、每一个面都镀上一层晶亮水膜,在灯光下闪着惨白的光。

    西南部锋烟已起,夏明朗原本指着饥饿能逼跑一部分难民,毕竟他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来给撑门面。无奈事与愿违,从各个方向逃难出来的老百姓聚集到南珈,遍地都是饥饿,至少这里还安全。夏明朗已经无力向难民提供足够的食物,只能最低限度的给孩子们发放一碗南瓜粥,附近所有能吃的动植物都被饥饿的难民啃食得干干净净。

    远山近树,艳色的红土与铁色天幕通通都消失了,在雪亮的灯光中,雨水像一支支坚硬的水晶柱那样从天际直插下来,泛出晶莹的冷光。

    “队长?你们那儿……”陆臻紧张地问道。

    “明白!”陆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挺起了胸,好像半空中有某沉重的东西在压着他,虽然在那一刻,他还不太清楚头顶上高悬的是什么。他甚至忘记了去问一声夏明朗,你现在是否还好,他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那种巨大的悲怆中。

    “全速前进。”夏明朗说道。

    陈默坚硬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陆臻一把甩掉脸上的水珠,命令车队立即出发。前方狂风如卷,暴雨如织,门口哨位的探照灯目送他们离开,雨水像鞭子一样在光柱里抽打来去。天色是墨一般翻涌的黑,地上亦是,大地一片汪洋,看不出路的边际。

    “我不知道!”陆臻瞬间有些茫然,但是刹那间他又坚定起来:“我们马上出发!”

    陆臻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队长?”他看到身边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在随时有可能遭遇路边炸弹的道路上,车队前进得很慢,头车是一辆老式的机械扫雷车,沉重的大铁筒辗压着路面,扬起细粉一般的红土天空开始砸落雨滴,稀疏而沉重的雨点击打在悍马车顶上发出好像炒豆子一样的爆响。红土吸饱了雨水,蒸腾出迷茫的雾气,好像滚开的水面。

    陆臻腮边的肌肉绷起一条坚硬的线,半晌他问道:“伤亡呢?”

    砰……砰……

    “你说什么?”陆臻没听清。

    然而雨势突的一转,前挡风玻璃上忽然暴起一片白光,雨水溅起的水花几乎遮蔽了整个前方视线。雨刷好像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大灯照不出五米以外,四周的一切景物在暴雨中失去了轮廓,变成模糊的影子。

    “家里就靠你了!”陆臻趴住车窗,死死地盯住暴雨中的陈默。

    十月,在南珈人们碗中的南瓜第一次超过了饭,不过因为最近太多人离开,这个日子已经比预想中晚了好几天。

    里面的人掀开帐门,是柳三变,一道霹雳闪过,陆臻只看清了他双目似血。

    “安静!”陈默把枪收起:“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夏明朗在车身急转的瞬间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一团白光混着火焰把前方的车子吞没。通讯断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陆臻听到夏明朗在吼:所有人不许下车!

    太暗了,驻地的街灯忽然同时亮起,四面八方的飞蛾蜂拥而至,还有那些长着长翅膀的白蚁,像雪片一样在昏黄的灯光里上下翻飞。

    陆臻愣了差不多有三秒钟,旁边的郝小顺大力推他:“组长?出什么事儿了?”

    “是秦若阳,是我们的车,是秦若阳……”陆臻的声音从通话器里撞出来,落地有声地,以至于连旁边的方进都惊讶地转过了头。

    这句话在基地广播中刚刚重复到第二遍,陆臻已经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去。雨水像小石子一样打在他身上,作战服瞬间湿透。

    当陆臻赶到事发现场时,风已经停了,夏明朗已经完成了现场的初步处理,带着剩下的精锐队员前去营救秦若阳。暴雨笔直的从天上砸下来,近处的灌木都被压得伏到在地面上。

    没有扫雷车在前面压着,即使是这样狂风暴雨的夜晚,在手艺高超的车手掌控下,轮式越野车仍然可以达到非常可观的速度,当然,车内的所有人都得用安全带把自己死死地绑在车上。

    暴雨之夜,能见度非常的低,四下里都是嘈杂地狂暴雨声。要增加医疗人员,车队的配比也必须要再调整,场面瞬间极度混乱,各队的负责人忙着收束自己的队员,雨水模糊了人们的视线,让每个人的面孔如此相似。

    天色迅速地暗下来,沉闷的气压让人呼吸困难,云层压得极低,几乎触地,半空流动的云块好像乌黑的奔马,它们碰撞在一起,撞出雷鸣与闪电。

    都是军人,听到信号枪响都条件反射性地停住,向枪声响起处看去。

    陆臻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好让自己的心跳更平缓一些。

    “子母雷,第一个是埋在路边的,他们压到了第二个。然后一起爆了,车厢刚好正对着。”刑搏似乎在很平静地解释着,用那种巨大震惊之后的无痛无感式的平静。

    柳三变最近喜得贵子,每天都乐呵呵的,不停地追问所有人,他儿子应该叫柳思南还是柳思珈,夏明朗不屑地指出他的无耻,哪有人逼着家里的老婆承认想自个儿的。柳三变嘿嘿笑,得意的很。

    好几分钟以后,陆臻才从地动探测器的综合数据里读出异常,直到半小时后,侦察机传回第一组模糊的照片……

    夏明朗点齐人马,全装出发,身为南珈的实际控制者,他必须去现场查看一下。

    在雨季的尾声,天气又开始热起来。老爹带上一瓶威士忌酒过来做了一次回访,李国峰找人修好了被徐知着打坏的车载广播,大家有商有量,气氛极为和谐。

    陆臻看到单兵电台的红灯在闪,他连忙接起来。

    夏明朗微微笑了笑,示意大家加速前进。越过溪流,穿过密林,惊飞的小鸟呼啦啦地从茂密的丛林里飞溅起来,在半空中聚集到一起,又从低空折返。乌云中滚过玫瑰色的闪电,震彻天地的雷鸣,让人们的心脏都跟着发抖。

    秦若阳对这些新闻不屑一顾,他口气平淡地告诉陆臻,事实上,就连中情局的特工也早已经进出过好几次。

    陆臻没有说什么,又往后退开了一步。柳三变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还回不过神来。陆臻再退开一步,终于,柳三变哆哆嗦嗦地蠕动着嘴唇说道:“你还是不要进去……”

    “嘿,队长,前方水深火热啊!”沈鑫开着玩笑。

    “我们已经在路上了!”陆臻马上答道。

    前方传来一声闷响,车队忽然又停了下来,陆臻几乎是下意识的跳出了车门。还好,在手电筒的强光笼罩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过是一辆翻进了路边的水沟里。训练有素地队员们迅速地从覆倒的车厢里爬了出来,陆臻留下一辆车帮忙,指挥着剩下的车辆从水沟边上绕了过去。

    “都在!”

    “我说队长,我得说一句,咱这也得能看得清路,回头别翻沟里去,虽说也不远了……”沈鑫一边加速,一边习惯地叨唠。

    “继续。”夏明朗答道。

    陆臻甩下他,往临时搭起的急救帐篷跑去。还没进门,陆臻就跟人隔着帆布撞在了一起,他听到一声变了调的咒骂,一股大力砸在他胸口,让他连退了两步。

    “他的助手?”

    “余傲添,二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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