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这人就是想太多！”
夏明朗眯起眼睛看着他，无法抑制的强烈的欲念，疯狂的对掠夺与占有的渴望。夏明朗觉得如果需要分类的话，他首先应该是一种动物，在任何时刻，身体最直觉的反应都会在所有的知觉与思维之前告诉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谭悠看着小娃那眼神，夏明朗到现在都记得，她说你放心吧，就当是为了这孩子，再难我也会把日子给过下去。
“说到底，我们两个，有什么？”陆臻坐起来捂住脸，“他们结婚，见家长，生小孩……两家就拼成一家过，多复杂啊，盘根错节的，离个婚都能离三年，有什么小磕小碰的，拖着不管说不定就好了。我们两个，你说，两个男人有什么啊，就只有感情，感情在什么都在，没有感情什么都是空的，没了就没了，什么都落不下。”
“七年了哦！”陆臻感慨。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可是你不一样，你真的不一样，你给了我一种新的方式，只对你有效，只有你受得了，所以我现在不想去重复那些来来去去的模式，我不哄你，我对你说什么都觉得不够，我只想抱着你瞬间变老。
夏明朗的心情太复杂，于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也别这么说，七年也是不容易，有些人就是没有七年之痒的，因为根本就抻不到那时候……”
陆臻自己唾弃了自己一下，他妈的真不高尚，真猥琐。
陆臻昨儿晚上在散会的时候说让大家重点考虑一下仪器在超低温环境下的适应性问题，可是基地这地方最冷的时候赶到-10度怎么都到顶了，而且这几天一直就在零度徘徊，所以陆臻也就是那么一提。没想到冯启泰土人狠招，他把所有的电子仪器全扔到-40度冰箱里过了一夜，结果大清早试着开机，除了陆臻的臂上电脑，还有一个高端的精密卫星定位仪，寻常的gsp、掌上电脑全部花屏。
“不知道啊……大队长跟我提的时候，哗啦一下，你知道那感觉吗？我整个人就裂了，一边说，得啊，像什么样子，还军人呢，儿女情长的，工作不做了啊？事业不要了啊？可我就真的特别舍不得你，我不是吃不起苦，也不是说每天都得跟你腻着怎么着了，我就是特别害怕跟你会淡了。”
“别装，哦！你以前说话没那么酸，演习呢，没空烦你，有话就说，过期作废！”夏明朗掐着陆臻的下巴，陆臻吃痛，用力挣开了，嚷嚷着：“干嘛！凶什么呀？你审我呢？”
当时要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也寻思着是不是给自己找个老婆，只是回基地一忙又丢脑后了，再后来就是阴差阳错，一切命中注定。
夏明朗沉默了一会，抬手捅捅陆臻：“那我把工资卡交给你管？”
反正都轻薄了，索性就调戏上，夏明朗箍着陆臻不让他乱动，压低了嗓子威胁：“最近又抽什么风？啊？不教训你不安生是吧？
距离太远，连你说话的表情都看不到，大家的工作都忙，可能十天半个月也通不上一次话。问题就像骨头里的刺，出来一点，看见了，磨下去了，就没事儿，如果在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那就疼了。磕磕碰碰的十次八次都不算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就烦了，烦了就容易心冷，冷了就淡了，淡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结婚了，有孩子！”陆臻一针见血。
夏明朗一想也对，我想得也多，只是我不像你会那么明明白白说出来，我放在心里纠结，这么看起来，我好像还不如你。夏明朗温厚的手掌一上一下抚着陆臻的脊背，很安定的力度与温度。其实有担心说出来也好，说过就好了，不郁着，不纠结，挺好的。
陆臻说：“没重点！”
“你留我？”陆臻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心情，喜多还是怒多。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陆臻在半梦半醒中半吞半吐。夏明朗喜欢他那是绝对的，他良心被狗吃了也不会再去怀疑这一点，可是最近这人越来越霸道越来越有占有欲。陆臻想，我在你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给我的方向，你指给我的路，我能接受的都接受，那没问题。可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冲出去了，我跟你站到不同的地方，让你完全无法控制了，你会怎么想？
“军区不去，”夏明朗拉着陆臻站起来，原本极度暧昧的距离变成了光明正大，他努力平静地解释，“如果是军区，不用急着走，我还有东西没教给你，你还有得学。”
据说太过华美的爱情最后总会惨淡收场，因为开始得太美丽，胃口被吊高，可生活不像电视剧，不会永远起伏跌宕，再完美的情人都会有缺陷，相爱越深要求便越是苛刻，越容易为自己觉得不值，眼睛的一颗沙子看出去就大过骆驼。
灵敏的，强悍的，漂亮的，诱人的！
“组长，你腰怎么了？”阿泰看陆臻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好心关怀。
顶风作案？
“我以前不会这样！”夏明朗喑哑着嗓子，声音劈裂，“我只对你这样！”
“快七年了吧，打结婚就一直分着，不容易。”
夏明朗把人拉到怀里按住顺毛：“越活越回去了。”
“妈的！”陆臻笑骂。
“知道，过两天就好了。”陆臻一肚子火星，强行咽下，赌咒发誓：姓夏的，看老子演习回来整不死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重（chong第二声）伤
陆臻隔着一道玻璃看到夏明朗跷脚倒在圈椅里十足痞子模样，表情却极严肃，投影打出来的光让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的身体……
“怕跟你断了。”
“就为这事吗？这两天？”夏明朗闷声说。
夏明朗把一个手指曲起来。
束薪：捆住的柴草，喻婚姻爱情。有人考证，《诗经》中的“薪”都比喻婚姻：“三百篇言取妻者，皆以析薪取兴。盖古者嫁娶以燎炬为烛”。（魏源《诗古微》此用捆束柴草，比喻婚姻缠绵不解。）
“直线跟我接触的。”
是的，当然，今时不同往日！
你会不会觉得失落，不满足？
陆臻按常规分配任务，只是专门强调了一下保暖，虽然电波不会被气温所影响但是电器会，操作电器的人就更会。零下30度，陆臻在想象自己戴着厚重的手套要怎么干活。
陆臻脸上微红，淡定地说：“老伤！”
夏明朗一下哑了，这话，还真没法说，前几年去北京开会，受人之托还去看过谭悠，两三岁的小男生，正是猫嫌狗恨的年纪，皮得上天入地，可是在妈眼睛里就是个宝。
“我以前也很有信心，觉得什么都不会变，”陆臻说得很慢，半吞半吐，“可是……远了，久了，也就淡了，说分就分了，难过也没有用。我挺怕的！让你碰不到我了，一年就见个一两次面……”
只有你，你这个小混蛋小坏蛋，我以前从来不这样，我以前不知道多聪明多虚伪，多会卖弄口舌，我以前也像你这样把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忽悠着别人一愣一愣的。我以前不知道多会说甜言蜜语、堂皇文字，说你是我心里的宝贝儿，相隔千里我仍然爱你不变……
夏明朗又曲起一根手指。
陆臻一边扶着腰一边听阿泰解释构思，电子组的例会反正也累不着人，所以休整期也照常进行。陆臻坐着实在是不舒服，索性往后靠，两条腿架上了电脑桌，好在与会的另外三个都是科学工作者，带着科学主义天生的自由思潮，对组长大人如此军容不整的行为都视若无睹。
坐得那么近，陆臻马上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顿时恼火：“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就这态度？”
夏明朗拍桌子，他把烟抖出来又点了一支，燃下半根之后冷静下来，眼神往上挑，陆臻正垂眸看着他，夏明朗扬起手，指腹贴着陆臻侧脸的轮廓划下去，拈到底，再微微一挑。
自然，也不敢！
“是什么地方要人？”夏明朗打断他。
“是啊，演习完了带你去玩！”夏明朗说得挺放肆，陆臻进门的时候下了百页窗，这隔间虽然看着单薄通透，但是却是双层玻璃，隔音非常彻底。
但是陆臻这么坐了一会还是发现不对，屁股是不疼了，可是腰疼，陆臻迫不得已把腿又放下来，心里指天划地咬牙切齿：夏明朗你他妈禽兽！！昨儿晚上整那么惨也就算了，大清早的还不放过我！
事实证明未雨绸缪虽然是个好习惯，可是在未雨之前，那永远就只能是个绸缪。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把陆臻的整个心思都扭了过去，于是一切关于感情的绸缪都暂时先捆上堆柴草放着。
陆臻一言不发地跟他回宿舍。
夏明朗背对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翻过身把人压住，暴风骤雨般的吻，陆臻舌头酸得简直要断掉，呛得喘不过气。
一年只做一次爱，你能不能受得了？我能够靠一句“我爱你”就撑很久，可是你呢，你不安的时候就只想让我彻底臣服在你身下，你是连面对面看着都不放心，要脱|光了抱着才安心的人。
三年了，一晃这么快，夏明朗忽然觉得很神奇，三年前好像也是在这间会议室里，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陆臻的资料，他对这个男孩说希望你能挺住，那时候他对他的身体非常的担心。
陆臻敲定完最后一个细节，宣布散会，阿泰很关切地提醒他晚上记得用热水按摩一下腰，陆臻硬着头皮说了一声谢谢，收拾完东西，拉开隔间的门。
“我就想不通了，你以前那些女朋友怎么能受得了你？！”陆臻好不容易挣脱开，甜蜜地抱怨。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再需要你给我那么多？
“你想得就不多吗？”陆臻感慨。
“你就这么没信心？”夏明朗有点烦躁。
算了吧！
陆臻一下笑喷出来：“夏明朗，你真是个天才。”
注：诗经·唐风——《绸缪》
“歇了啊！”夏明朗正在给自己点烟，烟灰缸里已经七七八八散落了好几个烟头，这屋子没窗，烟味郁结，散不出去。
戒烟？
“散了！”陆臻从他手上把烟接过去，夏明朗瞥一眼空空的指间，轻笑，把烟盒揣进兜里，这就是态度。
陆臻话音还没落就让夏明朗掐住了，夏明朗竖起三个指头摆在他眼前：“给你三句话机会，说一下重点。”
夏明朗被他咽得苦笑，松开手：“行，你慢慢说。”
怕慢慢的就淡了，远了，忘了，就断了……
长久不见了，都生疏了，夏明朗说着官话，您辛苦了，真不容易，老许这辈子娶到你算是烧香了。
性关系是维系两个人爱情的重要因素
你让我充满欲望，只对你，爱你的欲望，想占有，撕碎，咬碎，吃下去，让你再也跑不掉。
陆臻本想说我真没折腾，只是有点周期性的悲观主义与习惯地启动预警机制，可是转念一想，折没折腾大概还得夏明朗说了算，这家伙心思百结，敏锐之极。两个人在一起，如果让他觉得是困扰了，自己，也总是有点错的。
“我没留你，换谁我都是这个态度，出了这个门，你就得自己能镇住场，军区不急着去，你还不够稳，见识也不够，再过两年我亲自送你走。”夏明朗帮陆臻拉平衣角，装模作样地像一个体贴的班长，可是天知道他还硬着，这真他娘的折磨。
三年，进步那么快，各方面都是，升职了，快要升衔了，战功赫赫，成果一打，这么出色的苗子谁不盯着？更何况本来就是过来寄养的，调|教好了就得飞，外面那群兔崽子眼神都跟饿狼似的，先下手为强，不要白不要。
那个腰啊！！是真酸啊！
陆臻说：“我走了你会怎么办？”
是谁说得来着？
“哦，多少年了？”
陆臻一愣：“我又不是第一天鄙视你！”
夏明朗在黑暗中摸到烟，点上，一个小红点，明明暗暗，陆臻偶尔会接过去抽一口。
夏明朗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猛然间伸手拽住陆臻的武装带，陆臻一时没防备重心不稳，一跤跌下去摔在夏明朗身上。哎哟……腰！陆臻心想我那腰！重伤！
“这么浪漫的地方，让你去就糟蹋了，相思……这么高级的情感，你……”
过日子嘛，哪有那么多一是一二是二的，你来我往，你方耍赖我方作怪，都是个情趣。
夏明朗坐起身，把脸贴近陆臻的胸口，抱紧他。陆臻瞬间心软，伸手摩挲着夏明朗刺硬的头发。
“你在担心什么啊？”
夏明朗第三根手指曲到一半，猛然间转头，眼神震惊。
“那也是你纵容的。”夏明朗大言不惭。
陆臻看着那双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眸，呼吸炙热灼痛，隔着内裤按上夏明朗坚硬的勃起，一下轻揉，让他发出满足的轻叹，咬唇湿吻，彼此抚慰，性|爱有很多种模样，可以抵死缠绵也能清爽快意，最重要的，是你跟谁在做。
投影上的地图又跳过去，旁边标着白字的注释：相思谷原始林风景区，位于内蒙古大兴安岭鄂伦春自治旗境内的奎勒河畔，隶属于内蒙古阿里河林业局，总面积1075平方公里……
任何战争如果能在一个月之前就知道时间地点与人物，那大约都是可以赢的，战争的可怕与残酷性，永远在于它的猝不及防。按常规，演习时间是在战备警报突然拉响的那一刻开始，演习地点只有上了飞机之后才会被告知。
——引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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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缪：音仇谋，缠绕，捆束
“军区不去！”
夏明朗的喉头咔咔作响，那些心思太诡异，他说不出口，挣扎了许久，声音更哑了几分。
“哈，没发现就这么久了啊都七年之痒了啊，听着不是个好兆头！”
“严头没跟我说过。”
陆臻他们眼下在敲定整个的行动组通讯系统，首选频道与备选频道，主干扰位与协助位，自然，这些都是常规科目，真正特别的地方总是要到战斗正式打响才能体会，除非亲身经历，没有人知道林区零下30多度的气温代表着什么，人们常常会被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所打败。陆臻记得有一次演习他被击毙原因是因为在近身遭遇战中夹腰急射，结果战术背心挂到了95的快慢机，子弹射不出去，被人一枪撂倒，回去写总结的时候自己都写不下手。倒是夏明朗看着报告研究了很久，回头专门抽时间组织大家伙培训了一番如何在夹腰射击中不要挂快慢机这类的囧事。
这事儿不是早就知道？当时不是想挺好的吗？现在这算什么态度？
“是啊，他老婆在北京。”
陆臻说：“你简单粗暴。”
“军区……”
他说：“我只要你，明白吗？只要你！”
长得真漂亮，那么帅！
“我说说的，不一定！”陆臻倒是真生气了，“还没影的事，你非逼我说，你他妈有意思吗？”
——
陆臻笑起来：“好地方啊！”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夏明朗其实今天可以轮空，只是陆臻走了，他一个人呆在宿舍里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也跟着过来，开了小会议室的一角投影仪看地图，演习的山头还没有定下来，他看的是整个大兴安岭林区的地图。
“哦，那你可得养养，过两天就得演习了。”
这两年晒得更黑了点，眉宇间有了一点风霜的痕迹，脸颊更瘦削，可是与身俱来的那种精致感还在，嘴唇的颜色尤其诱人，适合亲吻，而眉目永远澄明清亮。严肃时有着冰冷的威仪，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感，可笑起来的时候却还像个孩子。
没办法，有人说当兵的油嘴滑舌，那是真的没办法，既然不能鞍前马后伺候周到，那总得学点漂亮话哄得人心里舒坦，要不然哪有那么傻的姑娘倒贴着跑。
陆臻惊讶地看着他。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对了啊！你以前对我可比现在好！”那时候多体贴多温柔，多会为他着想啊，一句话让他又哭又笑的。
那天晚上，陆臻偷偷地溜进夏明朗的被窝里小声地问：“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怎么办？”
“我就不知道你最近纠结点啥，老许那两口子都能过那么久，我就不信了我们会比他们差？”
“没什么事！”陆臻说，眼看着那狼眼睛又开始发亮马上转了个话题：“那个，老许跟他老婆是两地分居吗？”
两颗各自忧虑的心脏又慢慢地跳回了同一频率，陆臻抱着夏明朗的腰睡着，呼吸深沉。
当年，当年也那么好过，那么多的真心，不掺假的真心，还不是一点点让距离给扯断了。
以前担心夏明朗会介意的军衔的问题，后来觉得自己真傻，夏明朗从来不关心那些虚名，他在乎的更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