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死与共（2）
“味道不错。”陆臻舔舔唇，眼睛亮得像狼。
“我懂。”那声音很柔软，平和而柔软。
曾经，曾经我以为我们的未来是天长地久！！
左臂上的伤口当时已经包扎过了，但是在后来的打斗中完全崩裂，重新消了毒，止血，剪去破碎的伤口组织，用特种胶条粘合伤口。四肢的小伤痕另外还有四、五道，不算深，也不算长，只简单地消毒上药，包扎。而左肋下有大块的淤血，应该是被人膝击造成的，不过在夏明朗的压按之下，陆臻并没有感觉到太过剧烈的疼痛，也没有恶心吐血的迹象，那么证明内脏并没有受到损伤。
夏明朗伏身趴到地面上仔细听，确定附近没有活物接近，心里略松了口气。想来那毕竟只是一小股雇佣来的退役军人，局部对抗时虽然惨烈，毕竟不可能像大兵团对抗演习那般的天罗地网，他的确也有点太过谨慎了。这么一想，夏明朗将装备卸下来，武器放在最称手的位置，开始帮陆臻清理伤口。
你他妈懂个大头鬼！
陆臻被吻得一怔，可是当夏明朗的舌尖撬开齿关闯进来之后，顿时也反应过来。
纠缠，吮吸，抵死缠绵，好像要把所有想做未做的事，在这一刻倾尽……
七七八八的擦划口子不论，夏明朗的伤主要是两处，左肩上被枪托砸的地方已经肿得像馒头，不过总算是他反应灵敏，没有伤到骨头；比较重的伤口在后背，夏明朗自己搞不定，只能让陆臻帮忙。
“小心一点，记得你的任务，别放弃，要……活下去。”
陆臻深吸了一口气，静气凝神，守护这一小方天地。
“你最好记着你说的话！”陆臻的眼神锋利如刀。
比较严重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在左肩，深，而长，血流不止，止血的药膏抹上去几乎压不住，而另一处，则在小腿上，陆臻之所以会被人绊住挣不开脚，就是因为那人垂死的最后一击，一刀插|进了陆臻的小腿里，那伤口不大，却极深，万幸没有伤到血管和肌腱。
陆臻闻言一惊，用夜视仪往内部仔细观察：“真的！那怎么办？”
汗味，血腥气，青草味，泥土和油彩的味道错综复杂。然后，陆臻的舌尖触到一丝咸甜，新鲜的温热的血的味道，夏明朗的味道。渴望了那么久，第一次尝到，夏明朗闷哼了一声，眉头皱紧，一动不动。
“不对！”夏明朗皱起眉头，“他们好像要转移。”
“让我尝尝。”夏明朗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流光，抬手勒住陆臻的脖子吻了上去。
天色已经完完全全地暗了下来，这两人潜伏在草丛里，陆臻用夜视仪仔细观察过，绘出了阵地地图，估计整个基地里的人数在二十到三十人左右。
一番清理过后，两人的精力都恢复了些，陆臻开始报告坏消息。
夏明朗看着那红白翻转的皮肉，缝针时声音竟有点抖：“你就这样跟着我跑了这么久？”
“怎么样？”夏明朗看到陆臻抬起头，鲜血将他的嘴唇染得一片殷红。
陆臻闭上眼睛，却又笑了：“好，你成功了，我都听你的。”他闭着眼睛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其实我根本没得选择，对吗？”
陆臻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缓了一阵，还是笑了起来，却是很清淡很疲惫的笑容：“我累了。”
夏明朗露齿一笑：“感染好，证明还活着。”
“妈的，那刀不干净。”夏明朗黑了脸，“疼吗？”
老实说，当追到基地时，夏明朗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完美的火力布置，当初选择并设计这个基地的人绝对是业内行家。这是一个天然生成的大岩洞，就在半山腰上，洞前是一道断崖，几乎没有进攻的空间，洞口的两边都设有机枪火力点，来来回回巡逻的人手里都拿着诸如ak47之类的小口径步枪。
“你要干嘛？”夏明朗一时错愕。
你懂？
“走！”
“嗯！”陆臻眯着眼睛，有些困顿的，“跑起来就不疼了。”
当然，夏明朗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夏明朗把水瓶塞到陆臻手里：“先歇一下。”
“没关系，我们失联之后，郑楷会自动承担总指挥组的任务。”夏明朗苦笑了一下，“就没什么好消息吗？”
陆臻极缓极缓地转回头，几乎是愤怒地，用一种你他妈想找死的表情瞪着他：“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夏明朗在前，陆臻押后，他们小心地潜行在从林里，当然考虑到陆臻的腿伤，速度放慢了很多。
所有的精细电子仪器通迅设备和gps定位系统，臂上电脑，基本全被损坏，夜视仪一台彻底报废，另外一台已经勉强修好。情况危急，高科技为他们插上翅膀，可是过分地依赖高科技，当翅膀折断的时候，他们更似困兽。
止痛片的药性过了些，火热的疼痛又令他的神智清醒了起来。陆臻一面持枪警戒，同时开始清点起背包里的仪器。而夏明朗则开始自行清理伤口。
“我是被逼无奈好不好？后面有枪在追，我难道抱着你哭啊？若是在和平时代，有美人当前，小生一定呻|吟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陆臻笑得勉强，却不僵硬。
陆臻一跤坐倒，再也动弹不得，夏明朗吓一跳，连忙去扶他。
陆臻看着那双精光内敛的眸子缓缓地合上，忽然觉得心头大恸，刚刚在深眠的梦里，也是这样，看到夏明朗缓缓闭合的眼睛，像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这样的惊恐令他在极限的疲惫中醒过来。
夏明朗再睁开眼时，只说了一个字，斩钉截铁，金戈铮铮。
“怎么了？”夏明朗终于发现问题不对。
“你现在告诉我，你懂？”
“冷静点。”夏明朗随手拍了拍他，只是手掌刚一触及，陆臻的身体一闪，脸色已经大变。
他没说：保重。
长期严格的训练已经让夏明朗的神经变得异常强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再吃了些东西，精神状态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分批藏匿好损坏的物品，两人开始讨论下一步的任务。
“我想咬你，总不能咬你脸上吧。”陆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张口咬在夏明朗脖子上。
“嗯！”陆臻迟疑地点了下头。
陆臻视线微抬：“你当心感染。”
是的，自然是任务，还没有到要放弃的时候。
狂奔出500米，夏明朗找了个地方隐蔽下来，轮流警戒，简单地止血，处理伤口，把身上所有的血迹都擦干，然后悄然地，没入丛林中，背后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我留下来拖着，你先回去找人。”
“我走，重武器全留给你。”陆臻低着头，不肯看人。
我为什么要傻乎乎地随着你去拖那个莫名其妙的现世安稳？
就这样再潜行出两公里，夏明朗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整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石凹。
“有个针对你个人的好消息。”陆臻笑起来，“那就是我的护身符都丢了，小生这条命终于不比你值钱了。”
陆臻喝了口水，翻出急救包里的止痛胶片犹豫了一阵，还是放下了。
“我警戒，你先包扎。”夏明朗的声音缓下来，不再金戈十足，透出浓浓的疲惫。
陆臻乍一看到枪伤时，也着实吓了一跳，不过那颗子弹到他身上时已经没多少冲击力，入肉不深。夏明朗在伤处划了一个十字，用钝头镊子把子弹夹出来，压了一堆胶性的药物敷料上去堵住血口。
陆臻脖子像是被卡到了，极缓极缓地转过头，有些怔怔的：“你没事吧。”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遗憾那些浪费的时间？
陆臻怔了怔，却还是咬牙道：“不要。”
“吃一点没事的，麻醉性不强，我守得住。”夏明朗垂下头，解开陆臻的作战服。
“我没事，自己可以。”陆臻略挣扎了一下，但是一旦坐倒，竟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动一分。
“为什么？”夏明朗的声音柔和起来，眼中甚至有一些怜悯。
“你有更好的方案吗？”夏明朗的声音里一点火气也没有。
我以为我还消磨得起！！
陆臻能做的，只是快一点，再快一点，找到帮手，多一分力量，多一点时间，夏明朗活下来的机率就越大。
夏明朗不言，眼中有破碎的温柔，闪闪而现。
“妈的！”陆臻忽然将夏明朗一把推倒，翻身压上去，伸手去解夏明朗的扣子。
“10分钟，让我喘口气。”陆臻虚弱地抬一下眼，脸上是尘土与血液混合而成的泥浆。
夏明朗知道他这是在活跃气氛，这个看起来斯文柔软的家伙，即使身在绝境，仍然积极与乐观，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强悍。
“我不会死。”
所有的渴望，都在里面，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
可夏明朗只有一个人，他会怎么做？陆臻一点也想不出，但那是夏明朗，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有希望，陆臻忽然发现，他真的像相信上帝那样地相信他。
夏明朗无奈：“就这个？”
这里就在边界附近，如果要困住他们，争取时间，除了主动出击没有别的办法。
“再不说，我怕你会觉得遗憾，现在……”夏明朗有少见的慌乱。
“是啊，别抛弃，别放弃，如果你死了，我他妈的还得活下去，还得好好活。”陆臻笑得惨烈，很少会有人露出这样的神情，眼中有满满的沉痛，嘴角却在笑。
陆臻咬着牙，恨道：“真想呼叫空中支持，手动引导，一下子炸平了他们。”
“不行！”陆臻断然拒绝。
“还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陆臻眨一下眼睛，笑容更盛，“我们两个居然都还活着，而且没缺胳膊没少腿。”
定好点，标出方位，接下来就该想办法找人汇合去了，毕竟像这样一个基地，并不是两个人就能拿下的。陆臻按记忆里的地图对方位再做最后一次的确定，而夏明朗，开始观察进攻时的路线。
你可不能死啊，陆臻苦笑，我可以平静地接受一切，接受无数人在我面前死去，无数血染透我的衣服，只有你，不能死！
“现在这有什么分别？”陆臻质问。
“我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机会了。”夏明朗道。
“算了，我撑得住。”陆臻笑起来，在这穷途末路之地，那笑容却如拂过五月的霁日清风。
我甚至连留下来陪你一起去面对死亡都不行，无论我愿不愿意。
陆臻狠狠地瞪了夏明朗一眼，一转身没入夜色中。
半个多小时之后，陆臻自动惊醒，甚至在惊醒的同时，完成了从持枪、换弹夹到跪立待射的全过程。
夏明朗看得一愣，笑道：“醒了还是梦游？”
虽然电子地图没有了，但是恰好夏明朗和陆臻两个都是爱记地图的人，他们都还记得遇伏时的地点，而夏明朗即使是在夺路狂奔时，仍然记得方位和路线，所以暂时并没有迷路的危险。
“没办法，人品太好。”陆臻笑得洒脱。
两人顿时心中一紧。
同时，即使先前得到的情报有误，也不可能会有大批的武装分子潜入国境，刚刚那一场反伏击战，他们已经消灭了18个敌人，那么剩下在基地的人，绝不可能太多，而且夏明朗以在他们身上发现的联络设备来看，他们基地应该就在不远处。
一个人，没有任何联络工具，独自面对近三十名持枪匪徒，在这危机四伏的亚热带丛林中，陆臻觉得喘不过气来。
陆臻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精光又一次爆起，用力掰开那两只几乎掐到他肉里去的手，跌跌撞撞地跟到夏明朗身后。
有什么不懂，怎么会不懂，正是因为懂得，才会慈悲，于是越加温柔。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摸在门边上了。
“你啊！”夏明朗无奈，“你那个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难得的，夏明朗露出这种完全不自信的神情。
“我信你。”陆臻笑了，撕了半片，咀嚼咽下，同时把一团纱布咬到嘴里。
“怎么了，怕我守不住你吗？”
解开衣服一看，刚刚肩膀上那道口子居然还没有止血，而且整个伤口涨成紫色，肿得老高。
那块修罗场果然已经被清理过了，一些人被埋了，一些人被带走。在这样的丛林里，两个人的痕迹好掩藏，但是十几个人的运尸队总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夏明朗他们生怕中了埋伏，追踪得十分小心，不过还好，再一次皇天庇护，他们的首脑人物，不是夏明朗。
“还好，”夏明朗略微放心了点，“疼比麻好一点，应该不是故意淬的毒，估计是那小子原来不知道砍过什么东西，让你撞上了。”
陆臻狠狠地盯着夏明朗的眼睛看了半晌，猛地别过头去，眼眶已经发红：“没有为什么，你不会懂。”
“我会，所以你也不能死。”夏明朗深深地看着他，“陆臻，只有活着，未来，才会有未来！”
你不会懂！！
“睡吧，休息一下。”夏明朗把剩下半条止痛胶硬塞进了陆臻嘴里，陆臻顺从地闭上眼睛，迅速地陷入了近似昏迷一般的深眠里。
陆臻小心地喘息，唇上有一点痛，大约是磨破皮了。
夏明朗凝眸看了他一阵，温声道：“别笑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没说：小心点，别让人发现。
陆臻牙关紧咬。
“我能有什么事？真醒了？帮忙撑一会，我歇口气。”夏明朗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靠在石壁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