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麒麟麒麟（1）
夏明朗终于第一次彻底地把注意力转过来与严正对视了一眼，严正道：“是的。”
严正笑容满面：“好好，兄弟我心里有数。”
“是的！确切地说是一种战略构想。”陆臻的目光炽热起来，细小的火星在黑亮的眸底闪耀：“然后我设计了整个系统，还有仪器的雏形，所以，我仍然从我的专业上毕业了。”
“我看过你的本科论文，学的是电子对抗。”严正说话的声音变得缓慢，带着审慎的味道。
严正与身边几个同僚商量了一下，正式发出邀请：“陆臻少校，愿意来麒麟基地吗？这是一个可以让你更快实现梦想的地方。”
这是一种穿心夺命的犀利！
陆臻脚跟相扣，以标准姿势转身，正步走出门外。
长桌另一头一个穿海军常服的上校走过来拍严正的肩膀：“嗨嗨，你们这帮子缺德挖墙角的，美死了吧！”
夏明朗随手翻了翻，笑容很诚恳：“在我看来，相当一般。”
陆臻眸光一闪，有些困惑。
“老祁，别这么小心眼，大家都是为工作，再说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什么？”
宫海星道：“选了去干吗？”
基地的大会议室外面坐了不少人，有些没有捞到位子坐的则直挺挺地站着，有的紧张，有的放松，可是不约而同的，脸上都有些困惑。
“我能拒绝吗？”陆臻问道。
“是。”陆臻干脆利落地起立敬礼，笑容明亮：“不合格当然要被踢回来，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当然可以。”严正微笑，神色间有淡淡惊讶。
陆臻抬手：“discussion里全有。”
2006年4月3日下午3点17分，舰队基地，晴。
“是！”陆臻直挺挺地坐下去，背脊上像是插了钢条，铸死了，不会弯折。
“不知道，您这么笃定？”宫海星不信。
陆臻继续问：“好，那么我今后的工作重心是什么？”
陆臻清了清嗓子：“可是现阶段研究工作与实战相脱节，理论架空无法贴近真实的战场需要，也无法经历实战的检验，这是研究部门最大的障碍。”
“二十四！”陆臻一个咯噔都没打就蹦出了自己的年纪，可是视线却落在严正手里的东西上。
严正道：“我是指，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要写出这样宏观结构上充满了军事学意味的论文？”
陆臻抬手指向一边：“这位中校，是狙击手吗？”
陆臻配合地笑出一副标准照，心里咬着牙细细嘀咕，这衔，这气场，能视而不见的大概都是瞎子。
“还行吧。”夏明朗眯起眼：“就是体质差了，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严正低头，了然而笑，把文件夹竖起来：“这是你的档案，很漂亮。”
诺大的会议室里只在边角上坐了一圈人，神色淡漠和气，是经风历雨后的淡漠，是从容不迫的和气。
“行了行了，下一个了！老祁回你位子上去。”大校笑呵呵地把人拉回去，示意传令官继续叫号，明媚的春光中英姿勃发的军官们进了又出……
少将又笑了一下：“放松点儿，这是计划外的任务，组织上想和你聊聊，有个事情呢，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当然，你们慢慢聊，我只是陪客。”
严正点头。
少将呵呵地笑了一声：“不错不错，还是你们年青人有干劲啊！去吧。”
春日，午后，阳光明润，漫漫散散地从大窗里落进来，给背光的影子都染上了一层毛边。陆臻莫名其妙地多看了他一眼，那人侧脸的轮廓，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线，似曾相识。
陆臻眼前蓦然一亮，视线不自觉地偏了偏，落到窗边那位中校的脸上，侧脸，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折线，完全重合。
麒麟，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可是细究起来，一片空白。这是一个在军报上找不到，军务室里也看不到的名字，只在新老士兵中口耳相传，像是传说中的圣地，人们知道它的存在，知道它的荣光，可是光芒太盛掩去了真实的质感。
中间坐主位的少将转头过去，对着严正说了几句什么，严正没说话，只是冲着夏明朗摊开手简简单单地做了一个手势。
严正继续，声音不徐不急：“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并不满足于你现在的工作，电子营的副营长，陆臻！”
陆臻道：“首长，容我猜测一下，你们是希望我去做技术支持。”
严正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写这个？”
“小宫同志，”陆臻拍着他后颈，“既来之则安之，啊！不过呢，内部机密啊！”陆臻眼珠子一转，闪出一点星亮的笑意，勾了勾手指，宫海星俯耳过去，听到陆臻压低了嗓子凑在他耳边说道：“听说，是军委直属下来选人的，简单来说，就是钦差。”
严正转头看夏明朗：“不喜欢？”
“我想进行动队。”陆臻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唯一的要求！”
“陆臻，”严正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几岁了？”
“理由？”夏明朗挑了挑眉毛，笑。
老祁明显不卖账：“什么不是我家的？就他，旅长的心肝宝贝，本来说送到舰队基地来锻炼几年，回去要挑大梁的。”
陆臻仍然困惑，却扬起了嘴角在笑：“首长好，我相信没有人会完全满足于自己的现状，筑梦踏实，我们的理想永远在前方，而同时，做好脚下的事。”
“是！”陆臻不落痕迹地把手里的东西顺到裤袋，迈正步走进去，动作流畅，如流水行云。
“可是你的毕业论文是，怎么说呢，一种战略。”
陆臻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兴致勃勃地捧着他的pda就着明媚的春光看小说，站在他身边的宫海星紧张地敲着他胳膊：“副营长，你说这到底是啥事儿啊？”
“我的所有军事技能都是优秀。”
似曾相识，熟悉的感感，埋在心底像藏了沾水的豆芽，悄悄地破土。
陆臻敬完礼被众人肩膀上那一水儿的星星晃得眼花，凝眸一个个看过去，一颗金星，一个四星，三个三星，还有个坐在最边上的，肩头上扛的倒不那么吓人，两星！只是年岁上看起来有点特别，陆臻估摸着，这人撑死也就是个三十出头。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军官探头出来：“陆臻？”
“对。”
严正笑起来：“你来了就知道。”
“坐。”中间坐主位的那位少将笑容明煦如春风。
陆臻挺恋恋不舍地移开眼：“啊？我也不知道啊。”
“进来，到你了。”
“首长过奖了。”陆臻不自觉挺了挺胸。
夏明朗无奈：“好吧，那你就来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不合格被踢回来，你别嫌丢人。”
宫海星眨巴了一下眼睛，沉默了。
“呃？”陆臻有点走神，可是大脑随即高速地运转。
陆臻注意到一直坐在最右边偏头看着窗外的那位中校，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很简单的一眼，纯粹的审视的目光，陆臻却蓦然感到心口发凉，有如身为猎物被子弹穿过的错觉。犀利的目光有很多种，比如正在提问的上校，严苛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的锋利，一层层剥皮去骨，像是要从外向里扫描他的灵魂。可是那个中校却不一样，他的目光是直奔着要害而去的，胸前，第三颗纽扣的左边，额头，两眉之间。
“到！”陆臻双腿一合，啪的一下笔直站立。
传说中的基地，传说中的部队，鬼魂一般的……
陆臻用手刀在小宫脖子上比了一下，笑道：“宰来吃。”